夕阳快落到屋顶了,晚霞把艾草的青烟染成了淡淡的红色,一家人在桃树下其乐融融,时不时传来声声笑语。晚风阵阵,卷起了红烟,夹杂着笑语,向天空吹去。天空听见了,收起了晚霞,放出了星星,随着风里的笑声,闪闪烁烁。
深夜,万籁俱寂,促织声起。一盏油灯,几只草鞋,萧文寿望了望窗外,随手揉了揉眼睛。突然,她回过头来,说道:“徳舆,怎么还不睡?”
“母亲大人受苦了,孩儿不孝。”刘裕小声说道。
道怜和道规睡的很熟。
昏黄的灯光,恍恍惚惚,刘裕的眼角,闪闪烁烁。
“到底是长大了!”萧文寿说道,“家中如今的状况,你已知晓,母亲虽累,但看着你们兄弟三个,便不觉疲惫,也没有所谓的‘苦’了。”
“三年……何至于此?”刘裕似乎在自言自语。
“还不是……”萧文寿忽然想到了什么,欲言又止。
转而对刘裕说道:“德舆,莫要胡思乱想,一切俱已过去;好生念书,重振家道,才是你应该做的。”
“母亲,你告诉孩儿吧,是谁?让我家变成如今这般模样?”刘裕问道。
萧文寿编着草鞋,沉默不语。
半晌,“母亲,教我编草鞋吧,孩儿不念书了。”刘裕忽然说道。
“不行,家里我能应付过来,莫要耽搁了自己的学业,对不起你的父亲!”萧文寿的态度很坚决。
“母亲大人,孩儿已十一岁了,这三年我在父亲坟前亦读了不少书,却很少能够记起,也知道了自己不是读书的这块料子,所以,这才来向母亲大人请示的。”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我刘家虽然家道中落,但也是名门之后。”
“母亲,孩儿有自知之明,就算让我去念书,也是一知半解,白费了银钱,况且道怜、道规日后也是要念书的。”
“此事莫要再提,快些回屋睡觉。”萧文寿背对着刘裕,眼眶微湿。
“孩儿知道了。”
刘裕转身而走,一夜无话……
翌日,傍晚。
“刘裕!你小子怎么干这些活?今天若不是我去学堂接怀敬与怀慎,都不知道你没去念书。”刘翊追上了背着木柴的刘裕。
“姨父,我不想念书。”刘裕放下背着的柴火,施了一礼,淡淡说道。
“为何?”
“姨父,我不想母亲如此终日操劳,我是家中长子,两个弟弟也快要念书了。”
“你母亲同意吗?”刘翊问道。
“禀姨父,母亲大人不同意。”
“唉!我就知道。”
刘翊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刘裕啊,你还是去念书吧,家中的事情,你不需担心,还有我和你姨母呢。”
“姨父,自我父亲走后,我家究竟为何沦落至此?”刘裕答非所问,话锋一转。
“你母亲没和你说吗?这也难怪,你知道只会徒增烦恼罢了。”
“还望姨父说与刘裕。”
“自你父亲走后,郡中来了一位大人,叫什么刁彝,他家好像大有来头,听说他父亲过世之前是朝中尚书,郡守对他也是奉承巴结。”
“莫非是渤海刁氏?”刘裕眉头一皱。
“对!对!你这小子怎么知道?”
“姨父,我也是乱读了一些闲书。”
“哈哈,什么闲书?莫不是杜撰的吧?我就知道你这小子,志不在这小小的京口里。”刘翊笑道。
“后来怎么样了?”
“他看中你家的那块地了,说是有什么‘龙气’,也不知使了什么手段,郡守竟然也不念昔日你父亲的情分,将你家籍没入官,丝毫不遵循我大晋律例,这哪里还有王法啊?”
“王法是有,不过是一张纸罢了。”刘裕面色平和。
“到底是长大了啊!后来,你家就搬走了,就你家这个地方,我听说还是你舅舅那边使的力,要不然你连地方都没得住。”
“多谢姨父告之。”平和的面色下,刘裕双拳紧握。
“也不知是刁彝作恶多端,还是你父亲显灵,这几天,我听衙门人说,这个刁彝好像得了重病,命不久矣。”
“姨父,快些回家吧,我把这柴火卖完。”
“你啊!罢了,罢了!这年头,也不一定非要做个书生。”
……
“德舆今日又没来学堂。”
“要我说,这一部《论语》他读了两个月竟然一章也没背下来,来了也是白来。”
“恐怕又是去耍子了吧,听说他这几天常和别人玩五木戏,也不知输赢如何。”
“真真是苦了他的娘!”
“嘘!丁老先生来了。”
喧闹的学堂顿时寂静。
“刘裕呢?今日又没来?看来真的是无药可救了!”丁建对刘裕非常不满。
“丁老先生,莫要发火,学生途中有事,故而迟到。”刘裕不知从何处来的,欹在门前,笑着说道。
“刘裕!寄奴儿!你竟然这般无礼!”丁建怒道,“以后你就别来学堂了!真是不孝!不孝!你可知,这两个月,你母亲为了你,来来回回求了我四次!”
“那,先生,学生告辞了。”
刘裕长抒一气,转身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