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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敳去世之后,司马道子一边表奏天子,追封江敳为建威将军,另一边立马委任王国宝为琅琊国督尉,并且对王国宝宠信有加,凡王国宝所决之事,浑不过问;其所奏之事,却无一不准,众官皆异之,唯刘穆之谈笑自若,淡然处之。
果然,不出江敳所料,司马道子刚刚委任王国宝为琅琊国督尉的第二天,司马曜的诏书便到了这琅琊王府,诏书之中大部分是写司马曜与司马道子的兄弟之情,诸如“羊左之交”、“伯夷叔齐”等等此类云云,只是在这诏书的最后才略微提及到王国宝,而且写着“卿可自量其才而委其官职”,并且“信誓旦旦”地保证“卿自处之,朕绝不干涉”,看到这,司马道子这才缓了口气:“看来江敳和刘穆之所言非虚,这王国宝确实是皇兄派来的耳目。”亦暗自庆幸自己先一步委任王国宝为琅琊国督尉,同时,这也让司马道子更加佩服江敳与刘穆之的才能。
诸位看官看到这里不禁会问:“既然这司马道子如此佩服刘穆之的才能,为什么不给他个一官半职呢?”莫急,且听某慢慢道来。
原来这司马道子也有自己的小算盘:
其一,司马道子觉得刘穆之刚来到这琅琊王府,虽然智谋超群,但仍然需要再好好观察观察,命人细细地查一下他的家世背景,毕竟,刘穆之是他以后依赖的智囊,只有对他彻底了解,他方能放心。
其二,司马道子觉得刘穆之还是太年轻,仍需要磨磨性子,历练一番,方能为其所用,虽然他自己比刘穆之还小,可他终究是皇亲国戚,一方诸侯,不可与那刘穆之同日而语。
其三,若是突兀地委任刘穆之以高官要职,这王府里的群臣会有何反应?必会认为他用人唯亲,这一点要是传了出去,对他今后的发展极为不利,需知,委任王国宝为琅琊国督尉还可以用司马曜的诏书压一压,可是,这刘穆之若要委以高官,他该作何解释?
其四,这司马道子心中其实早就有个职位想给刘穆之了,此职位说品阶不高,然作用却是甚大,委任刘穆之以此官职,亦能使群臣相服,只是时机未到而已。
春去夏来,三个月的时间一晃而过,在这段时间里,只要司马道子与王国宝交谈,必会有意或者无意提到自己忠于天子、忠于大晋之心,诸如“手剐‘逆贼谢安’之肉,脚踩秦王苻坚之颅”等等此类云云,而那王国宝也甚会溜须拍马,而且“拍”的不留痕迹,二人竟有“相见恨晚”之意,至于二人情意之真伪,某却也不知,只知道这三个月里,在王国宝给司马曜的密奏中,其常常大赞司马道子乃是“天子之股肱,大晋之栋梁”,又言“陛下得琅琊王之助,扫除奸佞,廓清环宇,中兴我朝,计日可待矣!”
诸位皆知:这王国宝,司马曜也是对其细细的考验了一番的,所以王国宝也颇得司马曜的信任,既然王国宝在密奏中如此而言,司马曜就没有理由不相信司马道子了,况且,这司马道子还是他一母同胞的亲弟弟。
而这三个月中,刘穆之行事却是颇为低调,除了以司马道子幕宾的身份在这琅琊王府中“白吃白喝”外,偶尔也会写一些文章、书信,但也不会引起太大的注意,以至于过了三个月之后,琅琊王府中人竟然渐渐的忘记了还有一个叫“刘穆之”的幕宾,当然,司马道子除外。
这期间,司马道子每个月都派出两拨人前去丹徒县京口里秘密打探刘穆之的底细,结果发现这刘穆之喜读书、好饮酒,看来当日刘穆之所言“饮酒之道”并非其胡编乱造,而且刘穆之在京口里的口碑也甚是不错,除了喜欢去他岳父家“蹭饭吃酒”之外,“居家至孝”,“邻里和睦”这二词也是对刘穆之用的最多的;而且这三个月中,司马道子也对刘穆之所写的书信也细细查验了一番,这些书信大都是写给晋阳郡功曹臧俊的,信中还提到了一个叫“刘裕”的家伙,当司马道子得知这刘裕不过是个卖草鞋的穷小子时,便对刘裕失去了兴趣,反而对刘穆之更加放心了——身世清白,与任何派系都没有瓜葛。
司马道子这三个月的努力没有白费,果然,这晋孝武帝司马曜彻底相信了他这个弟弟,想升司马道子为司徒,司马道子在接到诏书之后,假意谦让了三番五次,终于,在东晋太元五年六月初,司马道子加开府、领司徒。
司马道子开府之后,立马任刘穆之为将为将军府的主簿,诸位看官可别小瞧了这主簿一职,其官位虽低,然魏晋以后,隋唐之前,在统兵开府之大臣幕府中,主簿乃为其重要之僚属,并参与府中机要,且总领府中大小之事,如三国时任大将军何进主簿的陈琳,益州牧刘璋主簿的黄权,任并州刺史丁原主簿的吕布,任凉州刺史董卓主薄的田仪,任荆州刺史杜群主簿的杨仪,任荆州牧刘备主簿的殷观,任关羽主簿的廖化,任曹操主簿的司马懿等,此些人皆有大才。
话分两头,却说刘裕刚从樵山深处打完猎,正欲往回走,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小子,这些年过得可好?”声音颇有一些玩世不恭的味道。
刘裕心中大惊:“这不是左元的声音吗?”
刘裕已经七年没见到左元了,心中如何不惊?况且这左元还对其有救命之恩,故而刘裕便顺着这声音寻去,也不知走到了哪里,山间的道路渐转崎岖,有些地方,若不是刘裕习得一身好武功,恐怕难以翻越过去。
此时,刘裕但见四周幽篁交翠,山峰耸天,又闻树木沙哑之声,野鸟悲鸣之语,如离人之悲泣,似鬼魅之怪音;蓦然,路忽转窄,仅容一人而行,峰遮夏阳,山隔暖气,两壁间偶有苍猿乱窜,咿呀乱啼;怪虫飞舞,成聚成堆;山风冽冽,钻入袖中,加之猿啸不断,鸟鸣不绝,刘裕顿觉遍体生寒,毫毛竖立,不觉加快了自己的步伐。
刘裕方行不数步,忽而阴风骤起,愁云满天,顷刻之间,冷雨骈集,刘裕急寻地而避之,可这山壁之间如何有遮风挡雨之地?又复闻苍猿悲啼之声愈响,树叶簌簌而疾落;道路之上怪石阴阴,似鬼神所依。
只见刘裕遍体:服饰尽湿,贴皮附骨,木簪难束,发丝凌乱;泥浆裹腿,棱石刺脚;纵然这刘裕不信这鬼神之说,可其年方十八,哪里见过这样的诡景,再加上这四周:雨声如鬼泣,风声似狼嚎,刘裕心中竟然有一丝恐惧之意。
正在刘裕一筹莫展之际,愁眉苦脸之时,天忽而转晴,路忽而转宽,地势平而绿草茂,山峰隐而白鹤鸣,夏日暖暖尽驱通体之寒,和风阵阵涤除湿衣之水。
后冬涉川客有诗曰:
一时雨急一时晴,
此路难走他路行。
迅雷风烈何须变?
静笃本心地皆平。
刘裕又看见自己身旁不知何时多了一匹白色的骏马,心中大喜,他可是好久没骑过马了,于是,匆匆上马,欲策鞭疾驰于草地之上,忽而刘裕一阵头晕目眩,摔倒于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