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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甄家
楚王端起茶盅,思忖着下一步的打算。
其实,甄老太君的辞世对甄家或者说楚王,的确有着不小的影响。
甄应嘉给三弟甄轩使了个眼色,不多时,周围侍奉的丫鬟和仆人纷纷退出屋外。
甄家二爷甄韶忽而开口道:“这几天,贾子钰去了崇明沙操持江南水师学堂一事。”
楚王沉吟片刻,放下茶盅,问道:“那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应该就这两天。”甄韶面色沉凝,神情不见喜怒之色,道:“这个水师学堂是永宁伯为以后准备从水路北上征讨女真而设下的学堂。”
楚王眼前一亮,追问道:“二叔可有去那所学堂?”
甄韶面色顿了顿,说道:“目前学堂中招录的都是一些中低阶将校,我们这些不合适,不过,按照以后的局势,应该会大用。”
那水师学堂应该是永宁伯的嫡系,将来肯定要全力栽培,而这些与他们甄家却没有多少关联。
回头得想法子让珏儿送入这水师学堂才是。
而先前跟着江南大营出战的奏疏,天子的嘉谕批示也已经传过来,但对夺情起复以后是否官复原职,只字未提。
楚王点了点头,目光灼灼地看向甄应嘉以及楚王妃,感慨道:“永宁伯经此大胜,可谓声名大震,不仅仅是京中,这一路南下过来,天下百姓无不议着贾子钰的赫赫威名,与先前河南之战时的永宁伯,又是不可同日而语,而且不管是番薯,还是两淮盐务,于国于民都有大功,哪怕是普通百姓,都对其交口称赞。”
那少年的确有经天纬地之才,不仅局限在兵事一道,在盐政、农事上也颇多建树。
甄应嘉点了点头,手捻胡须说道:“贾子钰经此一战以后,由永宁伯全面操持对虏战事,朝野内外,几乎再无异议。”
可以说,这一战几乎全面确立了贾珩在对虏一事上的特殊地位,奠定了未来五年,乃至十年的朝局。
此刻,楚王妃甄晴看向楚王,眸光闪了闪,总之有些说不出的古怪。
楚王道:“而此战之后,水师定将大放异彩,先前二叔和四叔随着贾子钰出战,父皇闻听之后也降了诏旨嘉奖,只是先前体仁院三大织造局亏空一事,听宫中一些人说,父皇对此颇为震怒。”
在宫中的内监和婢女,自然有着楚王的眼线。
楚王妃甄晴接过话头,轻声说道:“王爷,现在当务之急是需填补亏空。”
楚王点了点头,目光投向自家王妃,说道:“听说粤海已经开海通商,还有两淮盐场也是凭票取盐,可销达诸省。”
甄晴轻声说道:“王爷,先前已经吩咐着商会的人去操持此事了,但这里的缺口很大,短时间也难以填补上。”
甄应嘉道:“体仁院的缺口不是最近十来年,早在隆治年间就有这等亏空,如今亏空数额实在庞大。”
“先还一点是一点了,我最近统计了一下,如果有五年时间倒也差不多。”甄晴道。
楚王目光温和地看向甄晴,王妃虽然性情强势,但颇为能干,某种程度上其实不比晋阳姑姑差了。
念及此处,不由想起那雍容丰艳的姑母,姑母她现在掌着内务府,地位真是愈发重要了。
等他登基以后……
楚王压下心底最深处的一丝绮思,面色顿了顿,道:“王妃所言地甚是,不能什么都不做。”
沉吟片刻,问道:“听说晋阳姑姑也在金陵,王妃明天也随我去拜访一番。”
甄晴莹润如水的美眸笑意微微,说道:“明天,妾身准备好礼物,去见过一面。”
“岳丈大人,以我估计,父皇短时间应该不会追查那笔旧账。”见甄应嘉等人愁眉苦脸,楚王想了想,宽慰说道。
“怎么说?”甄应嘉忙问道。
楚王目光幽幽,低声道:“这些年托贾子钰的福,国库和内帑都不算太空虚。”
这个贾子钰,越琢磨越觉得真是一柄大汉神剑。
甄应嘉、甄韶、甄轩:“……”
甄轩在甄家四兄弟中最为精通商贾货殖之事,闻言,诧异道:“这怎么还和永宁伯有关?”
迎上几道目光注视,楚王解释道:“三叔有所不知,不要觉得这贾子钰只会打仗,其人在敛财上也是一把好手,帮着父皇可抄了不少人的家财,从齐郡王兄,再到户部和工部的贪腐案,再加上整饬两淮盐法,剿了不少盐商的财货,还有前往粤海,增设海关,否则,父皇怎么对他那般倚重,甚至还想将宗室帝女许给他。”
因为这些东西,先前的甄家还真没有想过,如今经过楚王这般一梳理,如拨云见雾,窥见端倪。
甄应嘉点了点头,道:“子钰的确为不世出的奇才,说来,雍王在潜邸之时,对现在贾家未必有多少好印象,但仅仅是因为贾子钰,现在的宁荣两府竟有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之相。”
甄韶道:“如果仅仅是兵事,未必不可取代,但……”
唯有甄晴美眸闪了闪,听着自家丈夫以及家中长辈夸着那人,玉容微红,芳心复杂,也不知什么滋味。
她早就发现贾子钰为罕见之才,否则,任是他,也配让她甄晴伏低做小,自甘下贱地伺候着?
嗯,王爷还在呢……她怎么总是想着那个混蛋与她的往日种种?
丽人芳心砰砰乱跳,素裙下的绣花鞋不自觉并拢一起,涂着淡淡红色眼影的狭长凤眸,渐渐蒙上一股水润之意。
楚王点了点头,说道:“孤也想看贾子钰最终能不能帮不帮忙,前任盐运使郭绍年当初也没少亏空,也没有见怎么着,可见纵然是亏空,牵涉到天家之事,父皇那边儿也未必不会网开一面。”
先前和幕僚商议过织造局亏空一事,父皇的确厌弃甄家之意明显,但也并非是一盘死棋,一方面尽力填补亏空,另一方面,也可以请永宁伯向父皇求情。
甄应嘉赞同说道:“先前,我和王妃也是这般想着,圣上对贾子钰言听计从,如果得其一言,就算雷霆降下,也能从轻发落许多。”
甄晴接过话头道:“先前,二妹的那个女儿认了贾子钰为干爹,此事王爷也是知晓的,后来老太君临终前,又叮嘱着贾子钰,将溪儿妹妹许给了子钰,如今两家关系也算亲上加亲了。”
楚王点了点头,旋即,感叹道:“相比而言,贾子钰与那边儿还要亲一些,不过也要好一些。”
那边儿就是指魏王,这是指着贾珩与咸宁公主的关系还要亲近许多。
而后楚王又与甄应嘉叙说了一会儿话,在甄家接风洗尘以后,带着一身微醺酒气,随着甄晴来到庄园东侧一座收拾出来的庭院,这是甄家临时收拾出来,以供楚王和楚王妃居住。
夫妻二人此刻在花厅落座下来,几案上的烛台,灯影橘黄,将两道人影倒映在墙面上,隔着一副绘着竹石图的中堂画。
楚王端起几案上的茶盅,轻轻呷一口,环视了下周遭,问道:“王妃,怎么不见淳儿?有好长一段时间没见着他了。”
陈淳是楚王的儿子,也是唯一的儿子,对其珍爱可想而知。
“在母亲那边儿,等会儿让嬷嬷领过来再见王爷。”甄晴弯弯秀眉之下,那双媚意潋滟、无声流转的美眸,笑意嫣然地看向楚王。
她也不知为何,总觉得如同看着一个最熟悉的陌生人。
似乎有些不太想让他南下金陵一样……
唉,都怨那个混蛋。
楚王这时也不知想起了什么,感叹道:“先前在京中处处局促,不得南下,今日到了金陵,才觉蛟龙入海,虎归深山,不再受羁绊了。”
楚王平常也是读过贾珩的三国的,只是还未读出曹孟德的精髓。
楚王说着,又与甄晴商议说道:“织造局的亏空,我们想法子解决一部分,另外让四妹妹在贾子钰跟前儿吹吹枕头风,不过听说溪儿妹妹她的性情柔弱了一些,如果是兰儿跟了贾子钰,还差不多……”
甄晴轻笑道:“兰儿已经许了人了,只怕是不能了。”
兰儿性情最像她,其实如论枕头风,她在那个混蛋跟前儿吹吹枕头风?
嗯,她怎么又在王爷跟前想这些?
其实,还是先前贾珩给甄晴在床帏之间的印象太过深刻,那一次次如梦幻般的经历,在楚王到来之时,总忍不住在心底涌现。
过了一会儿,嬷嬷将楚王世子陈淳带将过来,向着楚王见礼道:“见过父王,母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