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婶子撑着身子靠着后头的软被,抬起袖子抹去眼泪,看向贺稹,道。
“小稹,你到外头等着,先别离开。”
洪婶子知道贺稹每晚都会在她喝完药后悄声回到贺家村,今日他不能走,有些事情该是弄清楚的时候。
目送贺稹转身离开的背影,房门再次掩上,良辰看向洪婶子。
“这位贺姓的少年,可是阿姐你的……”
洪婶子摇头,抬手接过他手里的汤碗,“不可胡说,小稹可是二公子。”
良辰听得一怔一怔的,想问[二公子]是何人,见阿姐搅动碗里的热气,不好急于一时。
洪婶子紧赶着将汤灌入腹中,恢复些精气神,抬手用袖子抹了把嘴角。
“阿姐问你,你是如何与大公子一道,可是二少爷寻到的大公子?”
良辰哑然,有些懵圈。
洪婶子又问道“我今年初方才打听到,当今圣上姓高,可是大少爷?”
良辰这才明白过其意,点头“是的,当今皇上便是师兄高寅。”
洪婶子激动地握紧良辰的手,“太好了。”
只不过让良辰费解的是,大盛皇朝已开国十三载,为何阿姐是去年才得知皇上的姓氏,大统一天下的天子,开国便会布公天下百姓,皇家姓氏何人不晓。
洪婶子噎着嗓音,将这十几年里自己的遭遇全数叙述于兄弟。
良辰从最开始的愤怒到震惊,咬牙砸摔手中的空碗。
“果真是闵斯等人惨害的王妃,既然阿姐你带着二公子逃离闵斯余党的追杀,为何这十几载隐姓埋名深居于此?”
洪婶子无奈摇头,“闵斯一党心思何其细密歹毒,其手下眼目众多,当年我悄然将二公子与贺家一名将死的病婴调换,让贺家代为抚养二公子,才让二公子堪堪躲过劫杀,可我是万不敢有所动作,你以为我为何十多年才侥幸得知皇上姓氏,听说夷州被收复,闵斯等人急于转移藏身之所,而埋伏在我身边的眼目才得以松懈。”
十八年前,还不是梁亲王妃的余氏生产当日,留守在驻地的兵将突遭敌军攻陷,将将产下双生男婴的余氏惨遭敌军肆杀,良敏也就是当下的洪婶子,拼死与王妃身边一名姓蔡的妈妈抱着两位刚降生的公子逃离驻地。
却一路被敌军追杀,在逃亡的路上良敏察觉出不对,她怀疑蔡妈妈是敌军的眼目,果然,她们每藏到一处地方,敌军轻易就能寻到她们。
在一日夜里,良敏先是给二公子灌了迷药使其昏睡,再将二公子藏于隐秘的草垛丛中,待她准备将蔡妈妈手中的大公子夺过来之时,追杀而来的敌军便将其擒获,为了从她口中逼问出二公子,良敏遭受非人的折磨,脸上的刀疤也便是由此而来。
许是以为她已经死去,待她再次睁眼已不见敌军与蔡妈妈还有大公子的身影,良敏拖着重伤的身子,寻到藏匿二公子的草垛,好在二公子尚在。
如此,她仍不敢掉以轻心,趁着夜色一路往南边逃离,或许是她的行迹被敌军闵斯等手下发现,当她躲到福州明县,已然是没了力气再逃。
为了已离世的二夫人,她势必要保住襁袍中的公子,在闵斯等耳目发现她藏身于明县之时,偷偷调换了贺家一名将死的病婴。
那名病婴原也是个孤儿,是贺奶奶在街上捡回来的弃婴,良敏将身上唯一值钱的簪子当作酬谢,将公子交给贺奶奶代为抚养,而她为了时刻关注守护二公子,隐姓埋名出现在了洪家村。
听着阿姐的叙述,良辰恨得眼眶泛红,努力压制心头的怒火。
当良敏问起柏舟之事,良辰毫无隐瞒将李家的情况一一述说。
良敏听说小小姐和小少爷也都被寻了回来,激动的掩面痛哭,再有大公子也是因着小姐才回到了亲人的身旁,心头无不感憾万千。
在姐弟二人仍在叙述之时,院子外传来了马车停靠的脚步声。
“大人来了。”
“姑父!”
听见外头的声响,良敏激动地握紧了良辰的手,“可是……可是李大人。”
良辰点头,“当年的事即然大白,您与二公子万不能再留于此地,当年师兄派我到李大人身边,便有所叮嘱,如事情实在无法陷瞒,就将实情与李大人和长公主坦露。”
良敏点了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