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私窑每年的进项,至少有六成都揣入了太子的腰包,他们两个都是为太子办事,替太子捞钱而已。原来老朽以为太子,不过是此二人的后台而已。到了那个时候才知道,原来他们二人只是为太子办事的人,给外人看的。那些私窑背后真正的主人都是太子。
“在得知这一切的暗中主使者,居然是太子之后,老朽也胆怯了。便想着走门路调离,好远离那个是非之地。正好朝廷抽调老朽,为快要就藩的滕王修建王府。接到圣旨后,老朽自以为脱离了险境。那里却想到,景王不知道从哪里,将此事查了一个水落石出。”
“景王在查清楚此事后,便以老朽的名义直接将此事掀开了。太子有没有受牵连不知道,反正我们这些人都倒了大霉。钧窑三任都监掉了脑袋,那位工部尚书也被赐了三尺白绫。前后两任工部侍郎被抄家赐死不说,还连累工部前前后后四十余名官员,或是被杀、或是被流放。”
“老朽当年,因为上任不到两年。之前也是官声良好,所以留下了一条命。自己被发配到了陇右,没有连累到家眷,算是处罚最轻的一个,其余最轻的也是全家被发配到了川西路。至于那位副都监和那位督造太监,则被凌迟处死。全家男丁处斩,女眷发配给边军为奴。”
司马宏看了看听完他这番话后,目瞪口呆的苏进道:“你当初不过是被人当了枪使。否则你一个穷翰林,从何得知那些人私造御瓷倒卖之事。至于我,太子认为此事是我泄露给景王的,所以才有了被发配到陇右之事。”
说到这里,司马宏又转过头看了一眼,同样陷入深思的黄琼,叹息一声道:“当年此案从掀起,到所有人被锁拿进京再到判决,只用了一个月。而且所有人的判决,都是皇上御笔钦点的,根本就未经过刑部、御史台和大理寺。便是执行,都是交由南北镇抚司执行的。
“英王,您也不想想,皇上为何如此做,连一个申述的机会都不给我们?除非皇上有废除太子储君之位的心思,否则太子只要在位一日,老朽就无翻案的一日。英王,您现在虽说贵为郑州处置使,但老朽的案子还是算了吧。”
“您若是真有心,就为那些钧窑的窑工做一些事情,至少改变一下他们的境遇。至于老朽,去年皇上为大行皇后祈福大赦天下,才从陇右捡回了一条命得以返乡。在陇右这几年,老朽能保住这条命便已经算是不错了,实在不想在折腾了。”
司马宏的这番话,让黄琼在心中微微一叹。他知道皇帝对此案,之所以如此从重、从快,这是皇帝在替太子擦屁股,甚至是在杀人灭口。否则此案一旦交给三司会审,即便是皇帝权势再大,恐怕也很难压制下去。要知道,当时的工部可都是太子一党。
可朝中其他的各有司,却不是太子能够控制得了的。一旦太子私造御用之物贩卖渔利之事传出去,别说其他的皇子,便是太子那几个嫡亲兄弟不搞事都怪了。还有那位德妃,恐怕也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到时候太子这储君之位,还能不能坐得住,那还真的两说。
就算不看在太子的面上,但看在大行皇后的面上,皇帝就算在生气,也不得不将此案压下来。否则,身为当朝储君却一心牟取暴利以为私用,太子又该如何面对这天下的臣民?又如何有颜面,去面对这满朝的文武百官?
至于这位司马都监,正因为他不是太子的人,所以太子才认为他是此案最终被掀开的罪魁祸首。而当时工部又是太子的钱袋子,钱袋子被掐断,恐怕太子生吞了这位都监的心都有。好在皇帝虽说在此案之中保了太子,但毕竟事情还没有做绝。
也知道他是代自己儿子受过,最终还是保了他。否则,一旦被太子惦记上。便是有九条命,他今日也不会有机会,在这里与自己倾诉。而虽说明知道此人无大错,但为了保太子,也是为了保他自己,皇帝还是将他流放到了陇右。那里天高皇帝远,太子的手未必能伸到那里去。
尽管有些委屈了他,但也算是间接保下了他一条命。否则,待此案完结之后,不管是为了杀人灭口,还是鸟尽弓藏。即便他不是那张弓,但不幸却做了那个箭的他。无论是尚未倒台的太子,还是掀开这一切的景王,或是背后的蜀王都不会放过。
对于皇帝的这个做派,黄琼倒是没有感觉到意外。但对于他口中的窑工凄惨境地,黄琼却是有些大惑不解。按理说,这个时候官办作坊,无论是在京的,还是在京外的,都相当于一千多年后的央企。可谓是旱涝保收,就算是一分钱不挣,也耽误不了他们发饷。
这样的作坊,还带着继承性子的这些窑工,怎么会生活凄惨?要知道,这个时候的官办作坊,只为天家服务,根本就没有市场竞争。每个月朝廷按时发放钱粮,在苦也苦不到他们?而且这些人都是技术工种,上面的人为了保证产品质量,也不至于敢胆大包天的克扣他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