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认识。”轻云点了点清雅的脑袋,“走,我们套壶去。”
套壶,说是套壶,这套的可不只是壶,还有许多瓷器与竹编的小玩意。轻云一提起,莫清雅便来了劲,拉着身旁的人往包围圈中挤去,大有不头破血流不罢休的势头。月奴与梵音落在最后,走在稍前的梵音朝身后看了一眼,双手环胸,站定在最外圈,注视着冲在前头的几人。
月奴刚想提步跟上,忽然觉得有人扯住她的衣裙,那人才与她的腰齐高,睁着一双圆溜的大眼仰头看她,月奴能清晰地看到他眼眶中打转的泪水。她稍稍放低了身子,半蹲在朱金柱面前:“怎么了?”
朱金柱不说话,用手捂着自己的肚子,羞赧地低下了头。月奴了然,站起身,牵过他的手将人带到一家包子铺前,买了一大袋包子,不由分说地塞进金柱手中转身欲走。谁知这回,金柱眼疾手快拉住了月奴的袖子。
“姐…姐姐,陪陪柱子。”
看着朱金柱一副胆怯不敢上前的样子,月奴终是心软,拉了人坐在河堤上的垂柳旁。想起自己也才不过十五岁,虽说要比金柱大上一轮,但却不至于长着一副富有大善人的面孔。月奴用余光去看身旁的孩子,柱子正揣紧了怀中的包子一个一个吃得津津有味,又瞧见孩子所穿衣服的袖口、襟前、后背打满了补丁,可怜的小模样令月奴心中泛起了怜惜,一声几不可闻的低叹在夜晚的凉风中消散。
河面上泛着阵阵微光,早已点着蜡烛的河灯在水面上任意飘着,星星点点,如坠梦境。月奴起身,拂去衣上沾着的尘土,从袖中摸出几两碎银,递到金柱面前。金柱受宠若惊般,将手中的包子放在一旁,赶忙站起身去接,还未握紧,有一小块竟从指缝间掉落,一直滚到岸边,惊慌下的金柱哪里顾得上其他,追着滑落的碎银块,没来得及停住,“扑通”一声,一头栽进河中。
“救命…姐姐救…救命,救命…我…我不会凫水…”
四周的人听到声响,都围了过来,却没有一个跳下水去就人。月奴心下着急,晚风吹得她惊起阵阵凉意,听着断断续续的“姐姐救命”,只觉得五味杂陈。月奴正欲提气,一只大掌轻抚上她的肩,刮过的风带起清新的香气,白色的衣襟拂过她的脸颊,待她看清是怎么回事,被拎出水的柱子直冲向她的面门,月奴倒退了两步险险接住了金柱。
“啊,是是是……”岸上有女子惊喜的叫声响起。
“快说是谁呀!”旁边的女子扯着身旁人的袖子,急得直跺脚。
不远处立在一盏花灯上的白裳男子突然回过头,对着岸上的众人儒雅一笑,负手远去。
刚刚惊叫的那位姑娘看到梦中的公子对着自己浅笑,满满的幸福感将她淹没,露出一个自认为最娇媚的笑容,两眼一翻晕了过去。旁边的女子痴痴地看着远去的身影,直到沉沉的身子朝她压来,她脚下一乱,两个人纷纷倒地。人终于走远再看不见影,岸边的一众女子却如炸开的锅,激昂的议论声沸腾了这边的夜空。而在这沸反盈天中,梵音静静地看着月奴将柱子平放在地上,轻拍他的小脸,挤压他的胸口,直到地上的孩子将胸腔中的水吐出,直到邻人将柱子接走,直到月奴从四散的民众中步出。
回到家的朱金柱,面对自己身上多出的两份银钱,挠了挠头,不知如何是好。
平静的河面上并未留下任何痕迹,只有一盏又一盏莲灯自顾自飘着,荡开层层水波。套壶的摊前,轻云藏拳于袖中,将手中写着“雪枝被劫”的纸条沾上药汁粉碎,散到空中。正慢慢挤出人群的莫清雅声声催促着轻云,轻云应声而答,也朝着人群包围圈外挤去。
土地爷的蜡像已经上座,像前燃着两支五丈有余的红烛,蜡不停地流下凝结。
夜,未曾安歇,这一方亮堂的闹市下,又有多少流言四起,多少人祸殃及,多少故事未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