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砸在我面前,那双绿眸比任何一次看到都要黯淡。疯子立即凑了上来,将他也拖了回来,只听疯子在低语:“好家伙,弄断了那怪龙的三根龙须,这回有它受的了。”
确实尖鸣没有停,形成音波一浪一浪地冲击着耳膜。不知道是否就我一人能感觉到那音波的刺疼,看他们的神色好似并没受多大影响。可我的脑子就好像要炸开了一般,全是那声音在回旋。
“小九,你不该下来。”陆续紧搂着我说。
我抬了手去擦他脸上的血,扯开唇角道:“陆续,你若不在,我不会独活。”这个念头很早就有了,在这古洞中,曾多次彷徨在失去他的惊恐中,当有两次以为他死了时,那一刻感觉自己呼吸与心跳都停止,生出的全是随他而去的念。
陆续的瞳孔缩了缩,浮现沉痛与悲绝,他将我抱得越加紧了。
危境并未解除,在阿蛮反击弄断雌洞螈三根触须下,它不但尖鸣不断,身体也有了动作,像这处一点一点游移。触须啪嗒啪嗒地敲击在地面,每一下都震起飞石,甚至它张开了口,越张越大,狰狞而恐怖。又是什么从眼前一闪而过,我心头一跳,下意识回头,见陆续安在,又扭头去看地面,阿蛮也还在,那是谁冲上去了?
向晚的尖叫是在过去近十秒才发出的:“不!怎么可以把老师扔过去!”
搂在我腰上的胳膊顿然一紧,陆续惊怒:“什么?”我环看周旁,果然不见了陆父的尸身,那位置恰好就在阿蛮后面。只听阿蛮阴沉而气弱开口:“它要发狂了,这时不给点祭品,所有人都得死。乘现在立即从......小九下来的地方爬上去。”
这是阿蛮第一次念我的名字,视线看过去,他也正看着我。
陆续在旁咬牙切齿地吼:“那是我父亲!”阿蛮:“是死人。”意思清明,都到这时候了,如果能用以拖延时刻,陆父的尸体是最好选择,毕竟其余人都还活着。我是这样理解的,但阿蛮下句话却是:“如果不够填,下一个就用你们。”
我不知道该怎样来形容听到那类似于咀嚼声音的心情,有人比我更快做出了反应,向晚在嘶吼一声“老师”后,人就冲了出去。她一动,陆续也动了,再快也只是抓到了她一只手,但同时她已被触须裹住,拖动着两人同时向洞螈张开的巨盆大口而进。
我出于本能地向前扑,抱住了陆续的腿,疯子再拖住我,就这样五人一个接一个地如纽带一般,总算是顿住了拖拽之力。向晚的尖叫声在持续,因为我们每个人都看到陆父的尸身已经只剩一半露在洞螈巨口外,她穷尽半生年华,费尽心思,不惜拿走陆续一半的血,全都是为了救回陆父一条命,可如今眼睁睁看着陆父在一点点被吞噬,焉能不让她疯狂和绝望?
抬头从下而上看到的是陆续的侧脸,表情亦是巨恸,甚至有液体含在眼眶中,我没有父母,无法体会那种丧亲之痛,只是从他肢体语言可感受那刻骨的沉痛。
但他开口却是说:“晚晚回来,他已经死了。”向晚的尖叫声骤然而止,以为她会真的疯掉,却见她缓缓回转过头,满面全是泪,用一种凄楚而哀痛无比的声音说:“阿续,我知道老师死了,早就死了,是我不愿意接受这事实。这个世上除了你,我再没有一个亲人,从小到大你一直喊我的名字,现在能喊我一声姐姐吗?”
有些意外,以为她会疯狂,却没想反而清醒了,陆续没有犹豫地低唤出口:“姐。”
向晚勾起嘴角,露出微笑,但下一瞬却倏然挣脱陆续的手,“让姐为你们争取时间!”话声刚起时,她的身线就如鲤鱼跃飞一般扑向了巨口处的陆父,紧紧抱住,触须极速回抽,几乎是瞬间就将巨口遮掩,只听到向晚的声音在空中飘扬:“阿续,保重!”
生命最重要的价值是爱,表现爱最伟大的方式是牺牲,正因为有人愿意为他人牺牲性命。爱,才能流传下去。向晚是爱陆续的,不是那种男女情爱,而是介于亲人之上的精神之爱,她深深爱着陆续与他的父亲,这两个给她第二次生命的男人。
所以这刻,她选择用牺牲来成全自己心的追求,保住另一个深爱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