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及陆续,我身体微僵,一点点把头从聿哥的肩膀移开,视线飘远,见陆续仍还站在原处。他的身后靠着一棵树,眉宇蹙紧,眼神浑浊看不清他情绪。
偏头小心地看了眼聿哥,刚才我那亲昵的行为,他会介意吗?
聿哥的眼神是犀利的,一声嗤笑传来,“小九,你这是什么眼神?为了他而嫌弃我?”我稍稍被噎了下,小声辩驳:“哪有的事。”声音由于长久沉默,出来都是暗哑难听的,微觉尴尬。
聿哥的气场一贯强大,回眸横看陆续的目光令我有些忐忑,只听他说:“这个陆续,哼,愚蠢、自以为是,小九,你们当真是大胆,竟然......”
竟然之后没了下文,我却已经心颤,脑中翻腾着想为陆续说些好话,尽管我不太明白聿哥说我们大胆是何意,可最终出口却是:“聿哥,我爱他。之前那样,正是因为我以为失去他了,所以......”
“所以他更该死!”聿哥一口裁定,我双腿瞬间一软,差一点跌跪下地。聿哥看我的眼神隐藏风暴,而他说话却又轻描淡写:“你可是我亲自领养,一手栽培,又例外掩藏保护的,居然就被那小子给轻易得手了。”他又飘了眼那边始终没上前来的陆续,转了温和口吻:“不过,他也得到应得的教训了,求而不得、擦肩而过、痛不欲生,这些够他受的了。哼,就勉强算抵过了吧。”
我的后背已经湿了,出了满身的汗,心像开了飞机一般忽高忽低,到这时才平稳落地。聿哥算是给了承诺,我不知道他是不是一诺千金的人,但从跟着他起,就有一说一,说不见我就不见我,说不联系,一年到头连个电话都不会有。
那只老旧的诺基亚手机,几年里总共就响过那么两三次,说起来自我成年后还是首次与聿哥这般面对面,心平气和地说话。我想了一圈后涩然开口:“聿哥,谢谢你,救了他的命。”
不是我的,是陆续的。那一刻,我无比绝望,甚至是无望,以为紧搂在怀中的陆续早已断了气,最后甚至还在激流涌动中失去了他,只存一念:上穷碧落下黄泉,找到他。
假如聿哥赶来,只是救回了我,而没有去救陆续,那么即便过去的两年依旧如故,即便这刻我重获新生,那也只会是生不如死。终究还是会堕入永远黑暗,任由灵魂腐朽直至湮灭。
所以我要感谢聿哥当时的一念之仁,让我有获得救赎的这天。
但聿哥却似笑非笑了问:“你当我想救他?若不是你扯着我的裤管喊他的名字,想看看到底是哪个混小子骗走了小九的心,还真没那闲工夫多救一个呢。好了,别说废话了,跟我出去还是跟他?”
我的目光移落在陆续身上,轻声呢喃:“跟他。”
最终聿哥又一次抛下那句话:“女大不中留。”转过身头也没回地迈开步子,在走到陆续身旁时顿了顿,以足以能让我听到的音量傲慢开口:“陆续,别让小九哭,否则,我向你保证,你会找不到她,穷尽一生。”
我挑了挑眉,也就只有聿哥能将威胁说得这般倨傲又理所当然,而且,我还知道他不是在夸张,绝对有办法将我雪藏到这辈子陆续都不可能找到。只不过,那一天不会到来。
因为我听出来了,聿哥就是口头上吓吓陆续而已,语气中带了不甘。想他那句“女大不中留”,还真有些像......慈父舍不得女儿一般。这个比喻打完我就失笑了,怎么把聿哥比成了慈父呢?他那么年轻,怎么也不可能成为我的父亲,充其量也就是兄长吧。
不过有件事很奇怪,聿哥好像一直都是这般模样,没有一点衰老。算起来我都有好多年没见过他了,在认识陆续前,有时会想是否再见聿哥时,他的两鬓已经有了斑白,额头添了皱纹。等今日得见,发现他完全没有变,依旧是记忆中十岁时见到的模样。
或许,聿哥有什么驻颜诀窍吧,有机会问问。光这么想着,就不由笑起来。
此刻有这般轻松的心情,是因为终于柳暗花明了。远处聿哥的身影在渐离视线,我也移回目光,沉定在那始终靠在树干上的人身上。
时光真是个可怕的东西,恍然如闭眼间,陆续,我与你就是一年又八个月没见,然后这四个月,我在梦中,你在现实看着我。我们,处在两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