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蝉鸣习习声中,凝碧池畔唯一一座装上水力空调的紫兰殿中,穿着一身宽松的单纱外袍皇帝小白,刚批过一堆奏折,有些困倦的揉揉眉心,又将水晶片制作的放大镜,从大地图地图上挪开,这才想起什么,随口问道。
“他们到了哪里了。。”
虽然是放大假,但好歹是枢密使和公主一同出行,再加上那两口子的前科累累,该有的关注,还是往来不绝的。
“回大家,瀛洲公的游船,已经到了登州附近。。”
阶下侍奉的程元振,赶忙回答道。
“登州?。。。”
皇帝小白微微一愣。
“据说是雍国府打算出海看看。。。”
“真是胡闹。。”
皇帝小白摇了摇头,语气中却没有切责,而是一股子宠溺的味道。
好在这一路行船,基本没有上岸,除了在停泊的时候,会见一些特地来拜访的客人外,购入一些当地特产外,一直行船到登州,这也让沿途各地的官府和门阀人家,多多少少稍稍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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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新京华总社所属的书坊中,水力机械轰鸣,整车整车的印纸和油墨,被输送进成排水轮下的工坊中,哪怕大白天也是灯火通明,蒸腾的热气和浓重的油墨味,通过水力的牌扇,被吹出来,连四周的空气也变得灼热而扭曲起来。
“最新的刊载计划,这是什么。。”
“这是京华世文,最新连刊的西域传奇。。”
“难道是霍姚嫖,班冠军,张骞之流的传记。。”
“非也。。乃是近年的西域见闻居多。。历史风物倒是没有多少”
“梁开府这是唱的那处。。又要募人去安西了么”
“正是。。。”
“据说连京师内的评书弹唱,都开始流行了。。”
这些西域传奇,主要一个个连载小故事组成,描写开国以来的唐人在西域游历、探险、寻宝、行侠、传法、授学、行商的见闻轶事,充满着扬名立万、名动异域、一夕暴富、或是抱得异域美人归之类,广大受众喜闻乐见的,各种乐观向上的描述。
这也是宣传计划的一部分,主要的基调就是西域哪里人傻钱多速来,充斥着那里土地肥沃,牛羊成群,民风孱弱,纷争不休,赚军功容易等等诸如此类的暗示
最近的故事连载,说的是一个叫叶开的庶出良家子,到了安西去戍边,跌宕起伏的军旅生涯,六年娶了五房妻妾,拥有自己的庄院和牧群,挣下偌大一份身家的传奇人物志,当然有所原型也有所夸张,但是谁在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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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西碎叶镇,
作为故事的人物原型之一的叶永星,却领着数名团结兵,在汗流浃背的诅咒着这个该死的天气,虽然安西的夏季远要比中原短,但是热起来确实更甚有之,再加上飘摇不定的风沙。
因此不得不在大热天,用厚厚的白色大袍和头巾,将自己罩起来,不然内里的金属山纹甲,很快就会被被晒的发烫,难以沾手。而太阳直接的暴晒,人体发汗很快口渴,而不得不一直喝水,一旦脱水,就会变成严重的热症,甚至丢掉姓名。
他翻开路边的暗渠的盖板,鞠起有些浑浊的泥水抹了手臂,又把水洒在面巾上,觉得凉爽些,又训斥了一个想趴下去喝泥水的傻蛋,教其他人用袍子下摆浸水,挤滤出水滴进口中,才又在这道路旁的田埂上巡逻起来。
他是五年前,通过拯救失足青年运动为名的,定期扫荡两京的游手好闲浪荡无赖子弟的活动中,被抓进来辗转到这里的,当然他不是这种确保京师街头安定团结和谐局面的定期清理活动,唯一的倒霉蛋。
他来安西的理由,也不想故事里描述的那么美好。
他也是土生土长的老长安,家里头小有身家,老头子做流外九品的吏做了一辈子,一点点獒上来,总算熬到到了一个流内九品官身,老娘家里还和山东七大氏族太原二王之一晋阳家,有那么点点渊源,当然也就那点渊源,但足够让他在同僚中中左右逢源挣下一笔不小的身家来。
虽然老娘死的早,叶永星很早就没了管教,学会在街头厮混,但是看在他家老头子现管的份上,在家住的那片坊区,还是很有些面子的,因此也养成他游手好闲浪荡无形的性子,当然天子脚下也有自己的分寸,大非大恶是不敢做的,也没他这个种小人物什么机会,小恶帮凶之流狐朋狗友,倒是混了一大帮,若是如此下去,也许他的人生就是一个不成气的街头小恶霸,或是败家子而已。
但是他悠游闲荡的好日子,终于在某一天突然终结了,正在某个花街巷子里发酒疯的他,不幸被某位大人心血来潮的整顿运动给扫到了,等到醒来,发现自己和一大堆同样头脸青肿的倒霉鬼一样,深处某个临时围起来的军营里。
本来这也没什么,只要家里有门路,多少能得到些风声迅速躲起来,就算躲不过,家里能活动的,摘脱个把出来的也不是问题,就算活动不了,家里肯周顾,三个月训诫期,也会好过一些,
但是叶永星一去就在劳管营的沙场和采石场中轮流呆了整整半年,身上的白肉全不见了,手脚变得粗砺不堪,同批和后脚进来的人,都一批批的被家人上门嘘寒问暖的接了出去,但是他家里居然一点声音都没有,他一下子仿佛被人给遗忘了。
好吧,终于熬够了一年,准备回去好生计较一番,然后有一天管事的终于把他们叫出去,一个军头,说了句“少年人,祖国需要你,。边疆需要你”,就要把他们这批人拉去整训,却是朝廷刚下了诰书,需要一批青壮充边戍军,长安城中自然找门路的躲的就躲,那些没死罪的重犯拉来凑数还不够,最后就落到他们这些轻罪都算不上的倒霉鬼神上,。
然后剩下的人,再次鸡飞狗跳,能使力的都告求着任何一个能找到的关系,早早的吧自己摘出去,然后他终于能回家,却没能见到死鬼老头,只有新换的管事,阴阳怪气的语调和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他这个昔日的大少爷,在那些旧日家人中,竟然被孤立了。
思来想去,还是刚生弟弟的姨娘那头使得鬼,可惜已经来不及挽回了。那些狐朋狗友,也玩起了人间蒸发,连个打听消息的人都没了,早年习惯大手大脚花销享乐的他,发现自己居然没有多少钱剩下来。
可就算是充边,也有很多去除上的商榷,比如怕冷的可以去南平,虽然哪里暑热了一些,但是胜在四季常青,物产丰饶,城邑人烟不少;怕热的去安东,安东苦寒,但是本身的基础不错,又经过龙武军的经营和垦拓,有不少规划城邑郡县;最近的也可以去北原,虽然地处塞上,确实水草丰茂,拥有很多熟藩和归化部众,又抵近与朝廷亲善的回纥部,遇到大战的风险很小;至于去海南,那里虽然是传统的流人地,但是海上商路发达。。。
但是一赌气,叶永星就去了最远的安西,就算死,也不死在哪家人眼前。于是把十几缗安家钱都在平康里包馆子,关起门来醉生梦死几天几夜,然后被催役的城管寻上门来,象狗一样的拖出去,等他醒来的时候,已经被扔在蹒跚而行的大队中某辆牛车上。
然后一路蹉跎,有人意外身亡,有人劳累病死,还有人自残或是试图逃跑,然后被抓回来埋在沙子里,活活渴死,他这一个百人队,最后囫囵到达安西最南端的交河城,只有六十三个人,其中还有一些人在冬季的时候,因为不小心失去个别手指或是脚趾头。
他居然是身体精神状况最好的少数人之一,于是他直接被龟兹镇守军使派来的人给挑走,而不用留在交河城,从劳役编管营开始。
又走了数百里,在轮台的团结营接受训练,直接服军役,然后他读文识字的本事,很快被人发觉出来,兼了当地甘泉下军府的记帐,然后又发现他知道数术之理,记帐很快就转为轮台城守捉的军薄,负责点差名籍。四处奔走,晒的又黑又瘦。
突骑师黄姓黑姓内乱,安西都护府派兵调停,一股败兵袭掠了轮台城四百里外新泉戍,五十名戍兵和一只商队,连同差点名籍的他困在其中,最后被打退,戍主、戍副皆阵亡,幸存下来的人中,以他的职级最高,由于他发狠吧刀子架在商队首领脖子上,强迫他们协守的举动,受到上层的赏识,于是他在初阵,就得到了奖赏。
然后他的军旅之路一下变的顺畅起来。
先是在巡守草原的过程中,一个附藩小部首领的女儿看上这个能骑能使射,还通晓文艺的汉家郎,主动倒贴了人,还陪嫁了妹妹和一大群牛羊,用这批牛羊做本钱,通过转托过路的商家,利用军队内部的便利买卖出入,很快身家充实起来。又兼做同辈军将的生意,帮他们撰写家书,计算出入,出了战利品,很容易就结下善缘,也将会经营的名声传到轮台城上层。
等到他当上队正后,已经在轮台城中置了家宅,在城外也拥有一片果园和田地。然后他的便宜岳父死了,族中内乱,他带兵前往调停,顺带把还算犹有丰韵的后母和妻妹接回来奉养,胡人什么的是没有汉家的伦续观念,也没有白养女人在家的道理,于是某一天,便宜岳母进了他的房间,和自己的女儿一起变成他的第二、三房。
然后又在巡逻过程中,打退一伙马匪,在缴获里找到一个商人的小妾,然后这个有着天然卷发的胡女成为他第四个妾室,然后黄沙山一战,受战死的同袍所托,照顾他的遗孀,结果这照顾着,就照顾到床上。。。
来自远方的朔风呼啸而过,将他从旧日的缅怀里,现在新开的田地里。
新一季的作物,也眼见长成良好,绿油油的大叶子,满眼满山的淹没了昏黄的土地,相比当初引种时的稀稀寡寡,记过这些年的折腾和反腐实践,终于侍弄清楚这些新作物的喜好和脾性,总算让这些东西在安西这片气候土地上安下根来。
今年,才算是真正的大收成。不由安西军民上下,千万个小心,自发的巡游在新开的田地周围,生怕被不长眼的鸟兽闯进来糟蹋了。要知道连他自己也在这个山阴荒土下,雇人开了几十亩瘦田。
因为他身兼轮台九屯之一的屯长,统带着三十名武骑团练,按唐制,每屯“大者五十顷,小者二十顷”,150户征兵15人,马一匹。他这一屯乃是用归化的部众和分出来的人口新置的,万事从新的都要人看顾,所以他乘着轮戍下来的修整功夫,不辞劳苦的巡视起来。
突然道路尽头,出现了滚滚的烟尘,他脸色一变,快步奔上最近一处的土台烽燧,了望起来。
随后,一只打着青红双色旗帜的大队车马,也来到了轮台城城外,早早得到前骑接应消息的城中军民,早就侯在城下翘首以待,这是安西都护府这两年间,第一次接到来自国中的大规模补给,之前都是走东边草原上,零敲碎打的输送维持着。
要知道这数千里距离的补给,在路上消耗的可比实际送到的多上不知多少倍,衣粮或许还可以通过屯垦自猎蚕桑勉强补足一些,但是军器甲仗的消耗,却是实实在在的。当地的军工锻铁自造,也就勉强修缮补充一些刀箭之属,但是大宗的还得靠国内朝中。
还有盐茶油酒的日常生活所需,林林总总不概述论。不比国内那些军镇戍防,随时可以轻易从附近人烟稠密的望要郡县获得劳役财赋乃至物资上的补充,安西虽然有商路之近利,但国手的都是一些不足吃用的贵货,有时候有钱也未必有处花销的。所谓边州远军的输送之苦,可想而知。
因此前来的车队,一道城门下,就被一拥而上帮忙的人头和身影,欢天喜地的围了起来。
“这么快就过来了。。”
“还有现成的火器和罐头啊。。”
惊喜的声音,虽然规格看起来很杂,但是数量上确实着实不少。
火器之利就不用说了,对主要以屯垦戍守任务为主的俄边军来说,只要有一个基数的火器,就可以轻易和数倍的犯敌周旋上很长一段时间。
罐头和压缩口粮就更不用说了,可以在作战中坚持更久,跑的更远,节省更多的人力,而不用当心后路,而且这些东西放上一两年照样还可以用来度饥荒。
“这可是枢密大人的主张,大军班师前,以全权处置大使之名,把河陇战后的剩余物资,全先送过来急用了。。”
“这次过来,还会有一套制作简易的罐头和压缩口粮的器械,在没河水激流的地方也无妨,用骡子驱动就好了。。”
“本来是随军使用的,也一并转给你们。。因为东西大件沉重,所以还落在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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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阿巴斯王朝的发源地和经济人口最发达稠密的地区,呼罗珊是阿巴斯王朝的另一个心脏。
而木鹿城,沙海边缘绿洲草原的明珠,阿拉伯人征战扩张史中的一座丰碑,距离它被真主信徒的军队征服在脚下,已经过了一百多年,但是各种自古沿袭下来的其他宗教和文明的痕迹,还是顽强的存留在某些地方,因为这里聚集着大量既非阿拉比亚人也非穆斯林的人口。
随着,
第二次祷告的在城中大街小巷中回荡,大量虔诚的人群聚集在城外一座建筑里,这里有别于那些圆顶的清真寺,是一座陵墓,意味先驱和圣者的安息之处。
陵墓的核心是一个用土坯和贴砖镶嵌成的,上圆下方的球锥形大圆拱顶的阿拉伯式陵墓,方圆只有丈许。
后人在陵墓周围建立起供敬拜的雕花回廊,又逐渐装饰上华丽的陶雕、彩砖镶嵌,饰以花卉及几何图案,将土质的地面铺上平整的石块,如今,粗糙的石板地面,被祈礼者用身体虔诚的打磨成油光滑亮,
大唐枢密院直属教导军校尉李睿也混在其中,虔诚而安逸的表情,让他和周围的人并没有什么区别。
李睿的官身全称是枢密院直属教导军安西协派差遣校尉,他们在安西是一种特殊的存在,主要负责从多个方面协助安西都护郭臬,重建整训安西军事状况,随整训告一段落后,就转为这些新编营团的骨干军官,继续带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