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我之于她,不是爱人,是骑士。该到我功成身退的时候了。
告别的霎那,我忍不住抱她,一想到这将是最后一次这么抱她入怀,鼻子就不由酸涩。泪滑落时,我转过身,给以最诚挚的祝福:祝你早日等到你的良人。
心里空落落的,每走一步都是距离,直到车前,忍不住用余光去看那凝立的身影。
再见,我的小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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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韩冬剧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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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母亲拿了一张女孩的照片来跟我谈话时,我的情绪很平静。母亲说是村支书介绍的姑娘,让我务必过去看看,淡淡飘了眼照片,颔首点了头。
几天后下午,我独自站在乡镇楼外,脑子里还在想着店里的事。看到一个长发女孩从楼里走出来,一眼就认出是照片上的那姑娘,我的相亲对象,只是当视线移转而下时,不由错愕,她的脚......
母亲或村支书都没告诉过我,这个娇小漂亮的女孩,腿不太好。
没有将诧异表现在脸上,由于第一次见面,我其实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一同回镇上的路上,基本没交谈,可以看出她也很不自在。在镇上告别时,我看到她脸上一闪而过如释负重的表情,不由暗暗一笑,看来彼此终于达到一致心情了。
晚上吃饭时,母亲问我对那女孩印象如何,脑中回想了下,淡淡说还好。
母亲笑了,因为她明白我这次愿意与人相处了看看。确实我对这个叫韩小芽的姑娘有好奇,对,不是好感,是好奇。似乎她身上有某种特殊的,安静中带了点清愁。
既然同意了母亲相处看看,我也就上了心。只是并不觉得那种死缠烂打电话轰炸的方式是相处之道,隔个几天给她发条短信,偶尔打个电话,保持距离,又不失联络。
人与人之间,不是都应该这样从陌生到熟悉的吗?
因为年龄比韩小芽要长两岁,母亲在看我并不排斥这段交往,竟然私下里让村支书去提亲了。这让我始料未及,不用说,一定是被推拒了。这才几个月呀,跟她关系也只到朋友而已。对一个人上心后,自然会去了解有关她的一切,所以掩藏在平静下的暗涌,还是被我窥知了一些。
可我没有料到那天她会亲口向我提起,问我还有效不?怔愣之后是立即点头,当然有效。只是为何她在仰起视线问我时,眼中光影沉寂,我品出了绝望的味道。
即便如此,晚上我还是与父母提着礼物上她家提亲了。过程很顺利,除了她要求当六月新娘,时间有些赶外。不过这都不是什么大事,假如她希望,我愿意满足。
喜悦是在晚上睡觉时涌入心头的,无疑几个月的相处,喜欢上了这姑娘。那么一切水到渠成的事,变得就有意义。
只是这份喜悦终止在五月底的这天。我一早约了她,却是在桥上找到她身影的,当时她怀中抱着个昏迷的卖菜大婶。她可能不知道,其实我认识这大婶,母亲常会跟她买些蔬菜,有次叫我过来帮忙提篮子,还看到她的儿子开车过来接人。
事后母亲私下里就说,既然儿子都有车,怎么还要出来卖菜呢。
这些琐事我本不会记得,在与韩小芽交往后,窥知了那些暗涌才不由留意起来。这刻她的脸上慌乱、担忧、惊惶各种表情掺杂,而当货车司机口中冒出那名字时,她变得更加不知所措了。我垂了眸,忽略心底的异样。
之后约会很顺利,直到电影看完,我都始终握着她的手。可就在走出影院时,她突然甩脱了我的手,疾步走离视线,人流涌动,我想抓住她已来不及。在电影院门口找到她时,一脸的怅然若失,或者说,失魂落魄。
不是我有意要跟着她,而是看她情绪不太对,然后明天之后她将是我妻子,怎么也该尽一个男人的责任,将人送到家吧。
于是,那个傍晚,我坐在出租车里,看到了她的他。
隔日,我目睹了一场爱别离,主角是即将成为我妻子的姑娘,以及昨天傍晚隔着车窗看见的男人。拉着小芽的手走进民政局时,有那么一瞬讽刺的感觉自己像个握刀的刽子手!
想完成这个仪式,可当看到她在握笔要签字时手抖到不行,一脸的沉痛,眼中含着欲落未落的泪,这个样子的她,我如何还能继续?按住她的手,对柜台后的工作人员抱歉了声后,就拉她走出了那间房,直到走廊尽头我才回眸盯着她的眼睛问:“后悔了?”
在我这句问话出来后,她就像只被惊飞的鸟,满眼惊怕而无助地看着我。下一瞬,她突然向后倒去,我条件反射伸手去拉,但不防被她带着一同跌倒,紧接着她抱着我的手臂把脸沉埋其中,然后哽咽着对我说“对不起”。
答案已然。
我轻叹了声,怀揣着温柔,将她抱起,整个人像失了重似的。
多久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了?久到几乎忘记当初是什么怎么去爱的了。
但也只是几乎,要如何忘?怎么忘?
记忆中那个她,曾在某个时刻,与我怀中的这个女人影像重叠。心底不敢承认的事实,第一次见韩小芽时,那被压在心底深处却又蠢蠢欲动的火苗在浮出水面,她们长得并不像。
安静、怡然,留一头披肩发,细长的眉眼,清新独特的气息,这些都找到了共通处。
后来小芽提出要与我在一起,当时觉得很快乐,但等夜深人静时,我常常自问:究竟是对现实中的女孩情有独钟,还是背离不了曾经的爱念?我分不清。
当后来小芽同意陪我旅行,报出扬州那个名字时,我的心跳剧烈加速。似乎冥冥中自有注定,更有一股引力在将我牵向那处。
江南行,我回了那个梦中常去的地方。每一处风景都仿佛带着记忆,可又让我清醒着认清现实。我独自去了那个地方,守了整个晚上,楼上的灯光始终没亮。天明时分,有辆车驶来,停在了不远处。车上先下来的是个男人,他绕到后座拉开门,从车里抱出了孩子,随后才下来一个女人。
头发削断,眉眼清淡。
等到他们走进楼里后,我垂眸而笑,原来有些人只活在记忆中。
旅程结束时,韩小芽对我说谢谢。
我笑了下,伸手轻抚了抚她被风吹乱的发,眼中有残存的依恋,但在转身之后,会渐渐散去。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