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叔,婶子几个月了,快生了吧……”一进入李长友的家,安平的脸色就阴沉了下來,这日子过得确实太穷了,矮爬爬的泥坯草房透着阴暗潮湿,空旷的房间里别说像样的家俱了,就是连个炕柜都沒有,几床破旧的被子就随意的堆在炕上,而李长友的婆娘挺着个大肚子,正局促不安的探头张望着,而她的身后还躲着三个衣着褴褛,面黄肌瘦的女孩,枯黄的脸上和空灵的眼神中都写满了恐惧。
“八,八个月了,安镇长,求求你,给我家一条活路吧,就这一回,就这一回……”安平冷不防的问话,李长友的身子下意识就是一哆嗦,怯怯的接了一句,然后卟嗵一下跪到了地上,紧紧抓着安平的裤角咧着嘴求起饶來,而他的婆娘和孩子也一起哭叫了起來,顿时阴暗的小屋子里一阵鬼哭狼嚎。
“瞅你那点出息,亏得你还是村里有数的高中生呢,一脑袋都是封建糟粕,这书都念狗肚子里去了,你看看这日子过得,这都十好几的大姑娘了,连个像样的衣服都穿不上,就算是婶子真生了儿子出來,吃不上的,穿不上的,你拿什么养,你还有脸给你当爹吗……”伸手把这三个小丫头拉了起來,至于李长友,安平理都沒去理,都说这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如今的隆兴镇,家家想致富,户户搞生产,日子一天一天的好起來,唯有着这李长友,一门心思的想要儿子传宗接代,卖了家当荒了田,扔下了三个丫头,带着婆娘东躲西藏的,家里穷的连锅都揭不开了,这样的人愿意跪,就跪着去,安平沒再踹上两脚都算便宜他了。
“我,呜,我也不想啊,可我爹临死的时候,沒看到孙子,死不瞑目啊……”安平的话一下子戳中了李长友心中的痛处,堆坐在地上抱着脑袋老泪纵横,嚎淘大哭,似乎要把窝在心里多年的辛酸和苦逼一古脑的倾泄出來。
“长友啊,起來吧,别在这丢人现眼了,你爹糊涂,你也跟着糊涂,好好的一个家给败成了这个样子,你还有脸去哭……”看着李长友嚎淘大哭,安平非但是沒有阻止的意思,反倒是一脸的憎恨,郭支书知道安平这是动了真火,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了,伸手将李长友从地上拉了起來,偷偷的朝着他的后腰狠狠的拧了两把,这才把李长友从丢人现眼中给拉了回來。
“我问问你,这次县里的工作组亲自下來了,你打算怎么解决,是卖房子卖地,还是把这三闺女卖了,就算这一关渡过去了,若再生个闺女,你今后怎么办,还打算接着再生不……”若是依着县计生办的粗暴作风,就李长友家这状况,别说交罚款了,就是吃饭都成问題,安平都想不明白,这李长友的脑袋瓜子里难道都是浆糊吗,家里这条件他看不见吗,连饭都吃不上了,就算有了儿子,他这日子就能好起來吗。
“唉,不生了,家里该卖的都卖了,再生真得卖房子卖地卖孩子了,我,我恨啊……”安平的话有如一击重锤,狠狠地砸在了李长友的心间,羞愧的他恨不得把脑袋插在裤档里,一阵长吁短叹,李长友的眼泪又一次喷涌而出,凄惨的模样就跟输光了所有赌本的赌徒一般的不甘,感染了他的婆娘和几个孩子,同样跟着哭泣起來,更是看着安平心里一阵的发酸。
“好,我也不逼你了,记住你说的话,作为男人就得有份担当,老婆孩子跟着你,吃不上,穿不上的,我都替你臊得上,替婶子心里屈得上,替这几个孩苦的上,老李叔,醒醒吧……”不论李长友是真心悔悟,还是迫于形势而做出了屈服,能下了这一份狠心,也算是认识到了错误,安平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至于能否言而有信,这事谁也不敢保证,但总体上说一般是不会反悔,自古民畏官如虎豹,李长友都窝囊到了这个份上,底气已经泄了,你现在就是让他再拿着镰刀去跟人拼命,怕是他都沒那勇气了。
“郭支书,这家里的情况你比我清楚,别说罚款了,就是饭都要吃不上了,不管大人,也得照应一下这几个孩子,村里要是富裕的话,帮着想想办法,先把这难关让他渡过去,至于怎么平帐,咱们秋后再说,老李叔,这些钱你拿着,算是我的一点心意,给婶子补点营养,给孩子添身衣服……”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叠钞票塞到了李长友的手中,安平的心里也很不好受,不是可怜李长友,而是替这几个长的跟豆芽菜一般的孩子感到伤心,就是自己孤儿出身,东家讨,西家要的,也沒像她们这样面黄肌瘦的,由此可见这几个孩子倒底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
“安镇长,这哪能让你拿钱呢,今年村里的条件还行,你放心,我保证,不但把这事办的利索的,还让长友一家过了这个坎,都是乡里乡亲的,也不能看着长友走绝路不是……”听到安平一句秋后平帐,郭支书的脸上露出了几分的笑意,全镇谁不知道安镇长厚道,吐个吐沫都是钉,到了秋后不管是提留统筹,还是下发补贴,只要他那笔杆子一歪歪,绝对亏不着小漠村就是了,这种顺水人情上哪里找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