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修哈哈一笑道:“圣意难测,但也不用这么担心,我欧阳修虽不敢说揣度的一清二楚,但七八成还是能猜的到的,自打在扬州时皇上答应我等处斩扬州犯官之时,皇上的态度便已经明朗化了,只是你不善于揣度其中之意罢了。”
苏锦疑惑的道:“果真如此的话,又为何派那殿前军副指挥使张美前来阻挠呢?”
欧阳修一笑道:“这便是皇上的高明之处了,那时即便你不提议立即处斩,本官也会赶紧安排处决犯人,因为中间的空挡就那么两天,那时皇上特意留给我们的,我们若手脚慢一些,这个机会便溜走了;所以手快有手慢无,咱们玩的就是看谁手快。”
苏锦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原来这里边还有这么多的弯弯绕,今ri欧阳修算是对自己推心置腹了,当ri自己急于将知情人在扬州一锅烩了,欧阳修还假意说过于仓促云云,到了刑场上张美高喊刀下留人之时,欧阳修还故意捏着令箭不往下丢;搞了半天都是在要自己出手,欧阳修也算准了自己会出手,这个老狐狸把自己看的透透的,完全是在耍弄自己而已。
想到这里,苏锦心中一阵的恼怒,本以为自己已经历练的够有道行了,却不料处处在欧阳修的算计之中。
而皇上便更加深不可测了,每一举动皆有深意,若不是欧阳修剖析,自己根本就是两眼一抹黑啥都不明白,难怪人说伴君如伴虎,欧阳修、晏殊、吕夷简这些人能在朝堂上立足,光是跟赵祯之间的真真假假的推手和关系这一项本事,自己便已经是望尘莫及了。
欧阳修并没在意苏锦的凝重的脸se,自顾自的道:“此番淮南路吏治连出大案,这件事是好事,也确实是坏事;这朱世庸是吕夷简所荐,跟寿州路转运使王启年一样,属于吕党一派,这回咱们触动的是吕相的神经,他的反应如何,可是未知之数呢;当然表面上他定然是大加褒奖的。”
苏锦吁了口气道:“那也没办法,做都做了,怕也没用。”
欧阳修笑道:“其实这还不是主要的,此事最重要的是皇上的反应,皇上心里一定不痛快。”
苏锦有些懂了,轻声道:“是否是因为吏治**让皇上觉得没面子呢?”
欧阳修道:“你算是入门了,皇家的体面有时候比案子更重要,为什么滕王赵宗旦能不死?皇上不是不能杀他,也不是不敢杀,只是关乎皇家的体面而已;皇上什么都好,就是太好面子;所以我不得不提醒你,这次回京之后,万不可趾高气扬,要低调低调再低调,特别是在皇上面前,可不能得意忘形。”
苏锦拱手道:“受教了,欧阳大人对在下是推心置腹,都是金玉良言,在下铭记于心。”
欧阳修摆摆手笑道:“这话便见外了,你也算是我见过的人当中最有胆识也最聪明的一个,我欧阳修也并非外界所传之蝇营狗苟的小人,对我而言,大宋社稷江山依旧是在第一位的,皮之不存毛将安附焉,吕相、三司大人、范大人、韩大人等等朝中大臣均懂得这个道理,虽暗中朋党有别,相互倾轧有之,但涉及国体之事,必然是同心协力的;只可惜总有一些人不懂这个道理,一味的为了私利,不顾国体。”
苏锦的眼中赫然开朗,猛然间他似乎对于这些当朝重臣的心思理解了几分,欧阳修看似闲言闲语,却为苏锦在政治上做了一些启蒙,这倒是欧阳修始料不及的。
苏锦忽然大着胆子道:“这两桩吏治大案或许在皇上心中会产生一些想法,又或许会影响朝廷政策的走向也未可知。”
欧阳修疑惑的道:“此话怎讲?”
苏锦笑道:“在下只是随便揣度而已,听闻早年间宋祁曾上书冗费之事,这么多年来皇上都没有痛下决心,此事或许会促使皇上有所想法,又或者重启改革吏治、费制之论,对大宋或许会产生久远的影响也未可知。”
欧阳修一惊道:“你是说,新政么?”
苏锦默然不答,心中神思驰往,联想到数年间,大宋朝纲便将会由范仲淹等人挑头开展变法运动,自己在这其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se呢?这两桩吏治大案惊天动地,为大宋开国至今从未有过,或许正是自己的无心之举,促成了ri后的新政施行,可是自己却是千年之后穿越而来之人,却对历史产生影响,这岂非是一笔糊涂账么?
苏锦不说话,欧阳修也不在问,两人推杯换盏再饮数杯酒,终于都醉倒在和丰楼上。
上弦月淡淡照在平静的庐州城中,洒下一抹若有若无的清辉;夜风虽冷,但却已经并非寒澈骨髓,远处更漏敲击之声遥遥传来,未眠人默数声响,却已经是四更天了。
(第三卷终请看下卷:潇潇风雨满京城)<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