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长,盘羊公路总投资是六亿多,国家投入的启动资金才两千多万,这样封存账户的彻查是不是动作大了些……”祝镇山是综合司唯一的工程造价师,对工程投资领域的审计工作有着其他人所无法比拟的优势,他可想不明白严宁堂堂一个司长,放着国家在秦川投入数以亿计资金的项目不去看,偏偏为了区区两千多万的小资金就搞出这么大的阵势,这倒有些舍本逐末的意思了,“抓大放小,这是咱们审计工作中的一个误区,大的项目都有专门的审计机构跟踪审计,既使有问题,也不会影响大局。可小项目却没有,国家投入启动资金缺少监管,钱拔下来以后,就跟没事了一般,花了多少,花在哪了,根本没人去查,没人去问,殊不知聚少成多,十个八个的小项目加在一起,也并不比一个大项目投入资金差到哪去……”审计清单列表上,国家在盘水投资数以亿计的项目足有十几个,放着大项目不抽查,却偏偏抽查这么个小项目,搁谁身上都会有疑问。
不过,祝镇山的疑问,严宁可没打算跟他实话实说,也没法跟他实说,扯着工作组的虎皮去干私活,严宁脸皮再厚也没法说出口,索性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遮掩过去就行了。若是工作组之外的人有疑问,那么就对不起了,工作组按章办事,没有必要去跟任何人解释什么。
“司长,您想的可真全面,从前我们一下到地方开展审计,专盯着大项目挑毛病,结果总是乘兴而去,失望而归,小问题倒能发现不少,但大问题却总是抓不到边,听您这么一说,原来是我们的方向错了。我这就去找秦川省厅的同志,请他们配合工作……”听了严宁的解释,祝镇山摆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心里却是带着几分对严宁又是嘲讽。可转瞬之间,又对严宁的高明处世手段而产生了一种钦佩的感触,不动声色的拍了拍严宁的马屁,心里却给严宁戴上了一顶老奸巨滑,老谋深算的帽子。
对于工程方面的问题,科班出身的祝镇山最明白不过。也正是因为他明白,才误解了严宁的意思。在祝镇山看来,这大工程,大项目投入多,资金多,基本上等同于一块肥肉摆在哪,谁不想上去叨上一口,这有财大家发,大工程,大项目牵涉的势力自然也就最多,说不准哪一段路,哪一个项目就是盘水,乃至秦川地方领导的代言人。
而且,这秦川可不是京城,盘水也不是各大部委,没有了署领导的支持,没有了袁组长与中纪委之间的沟通搭线,严司长就是抓着了盘水在重点项目上的漏洞,又能怎么的,人家地方上若是为了维护利益,阳逢阴违,顶着不办,你严司长还能抓人吗?
所以,找小项目的好处就多多了,总共也没几个钱,哪怕是发现了问题,收缴也好,罚款也好,其结果都让人不痛不痒的,伤不到根本,最终痛痛快快的随着工作组履行完程序,给足了工作组面子,这结果大家都心知肚明,你好我好大家都好,则天下太平了,这才是避重就轻,活学活用的典型案例。由此也就可以看出,严司长年纪不大,可这政治上的成熟度根本不是自己能够比拟的。
“这样镇山,你通知一下同志们,在宾馆小会议室集合,全力做好准备开展工作。另外,你去请中纪委的那两位和你一起去沟通,用他们镇镇场子,会顺利不少。这两位同志,随着工作组走了一道了,整天东游西逛,无所事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旅游了呢,也该出出力了……”祝镇山扭曲了严宁意思,心里是一片轻松,信心满满的认为封个账,冻结个账户是手到擒来的事情,根本没有看到严宁眼角写满了担忧。
封存盘羊公路项目指挥部的账目,问题可能不大,但冻结银行账户,搞不好要炸了窝。在当今这个商品社会,工程也好,单位也好,甚至是一个家庭,开门就要花钱,盘羊公路的账户被冻结,路也就修下去了。如此一来,吕培春的心里怕是要高兴了,在他的心里估计比任何人都希望这条路修不下去,至少在郎继纯的主持下修不下去。
不过,以盘水的重要性和吕培春在哪几位眼中的地位来看,他不可能不知道自己与祁连羽和郎继纯之间存在的关系,工作组将手伸到了盘羊公路,哪怕不知道自己审计盘羊公路是出于什么目的,他也不会袖手旁观,把水搅混,不让自己顺顺利利的将工作开展下去,这是本能的反应。
具体的措施就是借着这个引子,暗地里不停地搞小动作,鼓动施工方将工程停下来,然后以各种损失的名义向工作组施压,逼迫着郎继纯来跟自己交涉,不论自己做出了哪种应付,都会让郎继纯处于进退两难的地步。至于接下来的问题和麻烦,那就是工作组和郎继纯的事情了,他吕培春除了打酱油看热闹,绝对不会跟这些事情扯上任何关系,这种情况都是严宁可以预见即将发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