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断了我的话,说:“为什么会苦?”
我陷入沉思。
他说:“因为有甜!”
我无法反驳罗宁的观点,因为他说的没错,的确要有足够的甜,才能让苦变得更苦。
他说:“在我看来,现在人类会出现心病,无非是看到那些和他不同,但却生活比他更好的人。在这种对比之下,他会不满自己的现状,然后感到异常痛苦。换句话说,这类人通常会认为自己没有未来!我说的对吗,没有甜,就能没有苦,这世界真正需要的大同,而不是个性!”
我反驳说:“按照你的的理论,沃尔登镇实质上就是一种抹杀个性的存在……这里没有货币,每个人的生活都大同小异,享受着同等的资源,那他们岂不是应该一点心理问题都没有!”
罗宁说:“你说的没错,一开始的确是这样的。”
我问:“那现在为什么会出现那么多的怪人,甚至逼得原住民不得不去教堂寻找藏身之处。”
罗宁说:“这是人类的天性,他们从出生开始就从未停止对未来的想象,因为会想象到未来,于是会担忧失去现在所拥有的一切,比如亲人,比如健康。就是因为这种天性,沃尔登镇最终出现了一些与众不同的人,他们比起其他人更加勇敢,或者可以称之为觉醒者,就是他们一手将沃尔登镇变成了现在的模样。”
通过罗宁的话语,我大致可以推测出沃尔登镇的变革。它在最初建立的时候的确是按照绝对的公社化进行的,但是由于人类对未来的畅想和未知的恐惧,于是有少数人“觉醒”,他们不想失去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开始着手做一些实验保留这些事物。
那些怪人,或许都是实验带来的副产物吧。
我说:“可是按照你自己的说法,完全是自相矛盾的。你认为没有甜才能没有苦,可是这根本就不可能,因为每个人出生的时候必然有父母,拥有生命的个体从出生的时候就会认为,活下去就是甜,而充满未知的死亡就是苦。”
罗宁反问道:“你确定吗,你确定对于一些人来说,不应该死亡才是甜吗?因为活下去才需要面对更多的未知,才有更多的恐惧!”
我摇头,说:“对于活下去的未知,我只有少量的恐惧,更多的而是好奇。”
他说:“你和我果然是一对截然相反的个体,你崇拜活着,而我信仰死亡。”
我说:“我从来不认为死亡是一种信仰,他只是一种迟早会来的自然想象而已。”
罗宁忽然变得有些低落,他说:“可是如果一个人不知道什么是苦,不知道什么是甜,甚至不知道什么是生或死,你觉得他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吗?”
我说:“只要一个人知道自己是谁,活着就有意义!”
罗宁最后反驳了一句,“可惜,有些人永远都不知道自己是谁……或者,还有一些人知道不止一个的自己……对于这些人来讲,未来的路,才最痛苦……”
说完这句话,我眼前屋子里面幽绿色的灯忽然熄灭了,我隐约听到罗宁说了最后一句话,“快去看看安安吧……古奇,再见。”
我没有和他道别,因为不知道应该叫他罗宁还是潘帅。到目前为止,我只能感到他世界观的与众不同。
他认为未来是决定一个人的要素,他认为现代人的未来被某种规则所拘束,他还认为死亡是甜而活着是苦……
通过这场意识世界的交流,我忽然有些懂了潘帅,或者说是罗宁,为什么会置办一场又一场的恐怖游戏。他是在考验人性,也是通过那些参与者来寻找自己。
当我想到这一刻的时候,我感受到意识世界里的沃尔登镇开始摇晃,马上就要崩塌。
我迅速跑到了正二层,推开202的房门,找到了安安。她躲在墙角里面瑟瑟发抖,眼眶里全是泪花。
“不怕,我回来了。”我一把抱起安安,安慰着她。
她说:“外面还有鬼吗?”
我说:“还有不少……不过没关系,我会保护你的!”
世界摇摇欲坠,我怀里抱着童年的安清竹,心里有着一种说不出的滋味。看着安安的脸,我忽然觉得,或许自己和安清竹的缘分,从很久很久以前就注定了。
我的脚下开始崩塌,已经没有落脚的地方,我只能带着安安迅速离开托儿所,来到了沃尔登镇的大街上。
出乎意料的,大街上面到处都是怪人,而且地面露出了很多龟裂的痕迹。另一方面,远处的教堂似乎坏掉了,无法成为小镇居民的藏身之处,于是那些人纷纷跑了出来,结果就成了那些怪人的攻击对象。
安安看着我,说:“我们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