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扶苏毫一丝玩笑作伪的表情,嬴政忍不住开口说道:“你怎么会觉得这是好事呢?”
“我军七年前先后取韩、赵、燕、魏四国,皆是一战而成,轻轻松松毫无难度,敢问父王面对此战果,得意否?忘形否?”
得意否?忘形否?当然是既得意又忘形的。
山东六国之中,韩国不堪大任,魏国拿的出手的只有信陵君,唯有和秦国同出一源的赵国,才有与秦国一较天下的实力,因此自己在灭赵之前都是极其认真,唯恐出错。灭赵之后,嬴政兴奋的亲赴邯郸庆祝,那是他第一次得意又忘形。
后来对燕之时,若不是因为荆轲是刺客而非使者,他说不定就真答应燕国称臣、保留其封地以为社稷之事,忘却了自己要一统天下,灭尽六国宗庙社稷的方针,而觉得自己的仁德真能让天下臣服,这是他第二次得意又忘形。
灭魏之后,他以为天下已定,齐楚两国自当手到擒来,纵然苏儿、李斯、王翦等人三番五次跟他说,楚国难攻让他小心为上,他都从来没有放在心上。
现在听儿子这么一质问,嬴政不由更是羞愧,没错,是他得意又忘形,轻敌又大意,才会拒绝了王翦稳重的要求,选择了李信。
扶苏说的没错,这场大败,首要责任人就是自己,悔不听老臣。
看着嬴政脸色不豫的样子,扶苏又继续开口说道:“有些事情总是要发生的,早发生比晚发生好,发生后亡羊补牢,又比坐以待毙好。”
“父王,当务之急不是发脾气泄愤问责,而是清点损失、及时止损,讨论怎么挽回眼下的局势。”
嬴政是个聪明人,初时生气只是一时接受不了这个结果,在经过最初的愤怒,又有扶苏送过来的台阶之后,嬴政很快冷静下来,开始布置接下来的工作,“李斯、蒙毅暂且留下来处理善后。”嬴政看了一眼扶苏,“你随寡人来。”
嬴政说罢,猛得转身出了大书房。
接下来的几天,嬴政都没有踏足大书房,只有李斯和蒙毅轮流守在嬴政书房应急。
王城之中的气氛格外压抑,没人知道嬴政到底在哪里,也没人敢去打听嬴政的行踪,除了芈姬。
芈姬很开心,楚国有大将项燕守卫,固若金汤凡人难及,而秦国遭此一败想来不会再轻言伐楚,两国和平她也就不用纠结了。
“荷华你找到大哥了吗?”芈姬看着刚进门的女儿,柔声开口问道。
荷华摇了摇头,坐到芈姬身边,抱住她的胳膊,噘着嘴气乎乎的开口说道:“我找了很多地方,可都没人见到大哥。小兔子说,大哥根本就没有回去过。”
“喔?那真是奇怪了,大王到底将苏儿带到哪里去了?”芈姬脸上闪过一丝疑惑。
此时,在频阳县城之外,扶苏歪着头看着嬴政,笑着问道:“父王真得要去请王老将军出山?”
王老将军,即王贲之父,王翦。
当时嬴政伐楚之时,王翦说非六十万大军不能全胜,结果嬴政嫌弃人家要人太多,没有搭理别人。
王翦也是个有脾气的,直接就撂担子不干,辞官回家抱孙子了。
嬴政是个有肚量的王,他当然不会因为手下撂担子不干,觉得伤了自己的颜面而对手下干出点什么事;但他也是个小心眼的王,他曾多次跟扶苏说,“等到楚国灭了,他一定要将王翦再叫回来,哼哼。”
这事别人不知道,扶苏还是知道的,嬴政深信以王翦的性格,只要自己战后用心去请,王翦一定会还朝,这样不但能打了脸,还能留下一个青史留名的好君王形象。
但是现在嘛……本来是想打人家的脸,现在是千里送被人家打脸,落差未免有点太大。
一直端坐在王车中的嬴政睁开眼睛,看着一脸好奇看着自己的扶苏,“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被打个脸算什么?更何况了,这不是跟你学的吗?”
“我又怎么了?”扶苏表示自家老爹又在胡说八道了,从来只有他打别人的脸,他什么时候被人打过脸?
“为了吃鸡腿,能被人随意打屁股,这种事说出去一点都不光荣好嘛。”
“说的好像,你为了一口吃的,丢的脸很少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