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袋里,夏洛克并没有看手机屏幕,却无比准确地打出三个词:
“余党德国。sh”
不出一秒,手机屏幕亮了一下:
“开始收网。mh”
……
车开得很慢,但总还是要到目的地的。
但这一次,塞万提斯没有像上一次那样再拉着路德维希剖白心迹,他只是望着她笑了,说了一句:
“我喜欢你的衣服。”
——衣服?
他的手稳稳地扶着方向盘,手上四万英镑的江诗丹顿表已经换掉了,现在他戴的是一个普通的日本牌子。
——日本牌子?
托她父亲和世微的福,他对日本牌子的手表相当敏感。
路德维希淡淡地扫了一眼,回了一个微笑,什么也没说。
车驶远了,可她仍站在原地。
夏洛克站在街边,街灯朦朦胧胧地映在他脸上,顺着长长的街道,一路延伸向天际繁星闪烁处。
他静静地问:“哪里不对吗?”
路德维希摇了摇头。
夏洛克几乎不存在疑问句,他的疑问句也向来不是真的疑问句。
他问,是在他已经知道答案的基础上,要你承认而已。
……
路德维希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自然地把手放进夏洛克的大衣口袋里。
而卢浮宫,已经再次出现在了他们眼前。
……
她来看她父亲给她留的最后的讯息。
她的母亲在拿破仑密室里说路德维希教授给她留的密码只有前半段,一直到卢浮宫前玻璃金字塔为止。
她的父亲,一定给她留下了什么话。
在唯一的,视若珍宝的小女儿九岁生日时,他回到巴黎,却因四处躲藏不能现身,于是他一路留下了记号,并拖自己的学生给她带来挂坠盒,作为记号的引导。
……
路德维希站在玻璃大金字塔前,沉默了一会儿:
“我们是不是又忘记带黑光灯了?”
夏洛克淡淡地说:
“你说过你公寓里有黑光灯,你也说过你的公寓离这里只有十五分钟,我可以陪你回去拿。”
“……不要翻旧账,先生。”
夏洛克凉凉地看了她一眼,大理石一般的侧脸看不出情绪:
“不久前发生的事不能称之为旧账。”
“好吧,都是我的错。”
鼻尖嗅到危险的气息,路德维希立刻麻利地承认错误:
“我以后……我以后会尽量不欺骗你的。”
尽量?
夏洛克无动于衷:
“口头上的承诺缺乏诚意。”
“你不要口头上的承诺?”
路德维希皱起眉,装出一副伤脑筋的样子:
“这可怎么办?我已经同意你用衬衫捆住我了,再表示诚意的话……喂,你喜欢手铐吗?皮鞭小黑屋蜡烛油什么的就太重口了。”
夏洛克:“……”
她声音并不高,但广场上很静。
一对遛狗的老夫妻正好从广场上经过,谴责地看了夏洛克一眼。
这……
皮鞭,小黑屋,蜡烛油?
他刚成年的小女朋友某方面的知识储备的确令人……叹为观止,绝不仅限于她推荐的那几个人。
而且毫不避讳,相当大胆。
“哦,你只剩下这一种表诚意的方法了吗?卖身?”
夏洛克神情有些高深莫测:
“而且卖的还都是空头支票。”
“……我以为这是显而易见的。”
路德维希朝夏洛克眨眨眼:
“在别的男人面前,我有两样东西可以拿出手,一样是智慧,一样是身体……”
——对付因为曾经的遗弃而惶惶不安的猫,最好的方法,就是顺毛顺毛再顺毛。
无论这只猫的体积有多大,智商有多高。
“……但在你巍峨的智慧面前,我的智商直接被清零,所以我只能用后者……”
这种变相的夸奖,路德维希小姐是要多少有多少,完全没节操。
对付大侦探福尔摩斯先生,需要千百种方法。
但对付她的男朋友,夏洛克喵,一种方法全部搞定。
……
路德维希还在为黑光灯的事发愁,身边因长时间的沉默而古典气质爆棚的男人,忽然用修长的手指递过来一只小型黑光手电筒。
路德维希惊讶地看着他。
“我已经说过了,在你换上这身衣服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想来法国做什么。”
福尔摩斯先生冷淡地别过脸:
“哦,即便你把惊讶的表情收起来,也无法遮掩你过于薄弱的观察力。”
“……”
路德维希打开黑光手电筒,柔和的紫外线光在玻璃胶体上产生丁达尔效应,光亮的紫色通路在巨大的金字塔上四散射开,及其壮观。
光线映亮了她的眼睛。
她父亲路德维希教授在她九岁生日时时,花了这么多波折却仍旧无法当面告诉她的话,被他用黑光笔写在了她家门口的金字塔上,又在每一场雨后,被她母亲反复描绘。
十年。
当初做这些事的那些年轻的、才华横溢的学者们都已经死去,他们在爆炸中连尸骨都没有留下。
世界上大部分人觉得日月星辰与自己并不相干,因为他们自己的小生活已然是整个世界。
这个想法也没错。
但也有一些人,他们终生为科学而奋斗,他们的生活荒无人烟。
他们放弃自己的生命,为了更多人的生命,他们放弃了自己孩子,为了更多人的孩子。
……
时光淘沙一样淘走了他们的生命。
只剩下这么短短一句话,穿过了那些孤独而缺失的岁月,来到她面前。
——
“希希公主,爸爸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