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爱笑了,冯牧也笑了。然后两人不再说话,徐爱从书箱里拿出书本,津津有味的看着,冯牧在一旁慢慢的吃着薄饼,有礼无事做,也跟着看书,却不断的打哈欠。
待有礼去上茅房的时候,冯牧跟了出去,问道:“有礼大哥,徐大哥到底当的什么官啊?”
“啊,这么重要的事情竟然没有告诉你,我们大人可是任南京工部郎中的人物,你可不要太没规矩,就算大人不介意,但儒家向来讲究礼仪之道,你还是少说话吧,指不定那句话就说错了。”
冯牧点头说知道了,然后跟着有礼一起去上茅房,两人都觉得呆在房子里太闷,之后就没回去,正好院子里掌柜的小孩在踢毽子,冯牧虽然不会,也凑了上去。
晚饭之后,有礼早早的睡下了,冯牧盘腿而坐,将内息运行了一个小周天,顿觉神清气爽,可床榻上还空空如也,冯牧疑惑,徐大哥哪去了?
他走出房门,才看到徐爱站在院中,面对着一棵大树愣愣的出神,似乎在想着遥远的心事,冯牧轻声问道:“徐大哥,你还不休息?”
要知道,那个时候已经是亥时,更漏都滴了一半,再滴落一半就是天明了,在他的印象中,古人都是睡得很早的,毕竟没有什么娱乐消遣嘛。
徐爱有些意外的回头,说道:“小友你怎么还未休息?”
“我要练功啊,虽然是三天打渔两天晒网,可也不敢丢下啊。”冯牧说着,心中觉得惭愧,许爷爷曾叮嘱他每天都要练功,可他总因为一些事情耽误,练功的进程也慢了很多。
徐爱看着冯牧,赞赏的点了点头,说道:“不错,小小年纪,就这般勤奋,为兄比起你来,真该好好反省一番。”
“徐大哥你这么晚不休息,在做什么啊?”冯牧再次问道。
“我在格物。”徐爱平静的说着,看着他的样子,冯牧只觉得他虚怀若谷,古井无波,一时有些出神。
古人追求内心的修行,正其心,诚其意,方能得其道。若要致知,便要从格物做起,须保有赤子之心,浑然忘我,才能达到天人和一的境界。
就在冯牧觉得自己打扰了徐爱,想要告辞的时候,房檐上突然跳下来两个盗贼。兴许是没想到这么晚还有人不睡觉,觉得自己被发现了,要杀人灭口吧。
两人还未靠近,书生徐爱却突然大喝一声,不仅两名盗贼,就连冯牧都吃了一惊。只听徐爱说道:“本官是朝廷命官,你等若害我性命,必将牵连父母妻儿,只要我大喝一声,事先埋伏的人马就会立马冲出来。”
两个盗贼立马跪地求饶,徐爱虚张声势道:“念你们生活不易,下次别犯了,好好回家去吧,若要一一孤行,也只是害苦了家人。”
两个盗贼吓得逃走了,徐爱的话在冯牧看来,对那些老江湖无效,可对于一般毛贼,却句句攻心,小富即安的平民,谁愿意冒险?
徐爱粗略的小伎俩,却体现了内圣外王之道,所谓“暗而不明,郁而不发,天下之人,各为其所欲焉,以自为方。”
“内圣”便是修身养德,徐爱对书童,是以诚相待,对冯牧,是以礼相待,对盗贼,是以仁相待,他粗茶淡饭,素衣麻服,克己复礼,品行高洁。
“外王”便是齐家、治国、平天下。为了达到这一目的,推崇权谋与手段,徐爱的虚张声势便是这一思想的外在体现。
内圣外王是儒家的最高境界,冯牧不清楚徐爱的境界有多高,可他明白这个文弱书生不简单。
在三百年后,有个叫曾国藩的读书人,他做了很多大事,挽救社稷,平定动乱,被称为“中兴名臣”,说到底也就是内圣外王。“倚天照海花无数,流水高山心自知。”是他一生的写照,也是儒家的精髓。
而这时的冯牧,还没有入门,可也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