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元霖一声苍老的声音,将他唤回了神。
“刘巡抚,各地黄册,还有多久清点完毕?”
压下心中的情绪,朱常洛开口问道。
不论如何,这件案子到最后如何处置,至少他现在,必须掌握真实的状况,只有知道事情究竟严重到了何等地步,才能决定最后如何处置。
“快了,已经有两个稍小的县清点完毕了黄册,至多再有七日的时间,剩下的州县也能清点完毕!”
刘元霖倒是没有察觉到朱常洛的异状,开口说道。
“殿下方才,与陈守备谈论我朝勋戚,果真是鞭辟入里啊!”
不过顿了顿,刘老大人的脸上却是露出一丝微笑,道。
这倒不是奉承的话,文武之争固然是权力之争,但是文臣这边,的确有一大部分是因为勋戚世家仗着祖上荫庇,欺男霸女胡作非为,而于国家毫无益处,方才对他们厌恶之际,甚至有些文臣,私下里将这些勋戚称作国之囊虫。
刘元霖虽然不是那些极端的人,但是也见多了勋戚世家的纨绔子弟,往往一地的治安最不稳定的地方,便是这些人。
此刻见得朱常洛说起此事,自然是有所感慨,只不过方才陈良弼还在,他不方便说而已。
“刘巡抚过誉了,勋戚者,以勋得戚,祖上曾为朝廷立下功勋,方才得爵位传续,然如今之勋戚,着实是辜负了先祖的仗剑拼杀,腐朽奢华,于国有益者,甚少也!”
勋戚的问题,同样是每个王朝都会遇到的问题,大明立国已有百余载,勋戚也早已经换了七八代,先辈们的热血,传到现在,早就成了混吃等死的废物。
如今在军中扛起大梁的,恰恰是封爵刚刚有三四代的勋戚之家,这些家族才根基尚未稳固,仍旧残存着热血和武勇,他们才是真正勋戚该有的样子。
“殿下所言甚是,其实朝堂之上又何尝不是如此?想国朝初年,太祖治下,吏治清明,四民各安其业,四海升平太平之像,而如今朝中却党争酷烈,人心不古矣!”
刘元霖叹息一声,口中带着浓浓的无奈。
老大人今年五十八岁了,按照朝廷惯例,阁部大臣以下,六十岁致仕,刘元霖自知自己进阶阁部大臣的机会不大,说话也就随意了几分。
何况今天朱常洛和陈良弼谈起勋戚的现状,也着实让这位老大人有些感慨。
不过朱常洛却是微微有些愣神……
刘元霖说的不错,文臣和勋戚,差别大吗?其实没什么差别!
勋戚固然传之多年早已腐朽,子弟们开不得弓上不了马,但是朝堂之上,又有多少真正是为国为民的人呢?
真正的正直为民的大臣,朱常洛见过,张位算一个,如今的首辅王锡爵也算一个。
但是除了他们,其他的官员们,或多或少的都带着派系特征,所作所为都掺杂着私利,甚至于还有朱赓和杨俊民这样,为了掩盖错误,而欺上瞒下,罔顾百姓的。
不破不立!
这个朝堂已经一潭死水太多年了,以至于所有人都习惯了粉饰太平,但是就像这黄册一案一样,或许一任一任的知府任上,都不会有事,但是一旦出了事情,就再难有挽回的余地。
刮骨疗毒固然艰难痛苦,可有些时候,没得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