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万秋说着,还有些为自己的深藏不露感到得意。
程灵慧是个女子,现在任谁一眼都能看出来。他也不纠结这些。说完自己的经历,开门见山道:“俺是想来帮忙的。俺店里还有一些存粮,就是只能支持个一两天。”
常继文闻言大喜:“那就足够了。这一两天,我们总能想到办法。”
程灵慧和耿万秋打过交道的,知道他是个爱财如命的铁公鸡,不见棺材不落泪,定然不会这么好心,无缘无故的拿出粮食来支援别人。问道:“你又什么目的,一并说了吧。”
相比较于常继文,耿万秋其实也是和程灵慧更熟悉。知道她是个难缠的人。也不拐弯抹角,说道:“俺苟且偷生的藏在外面,实在惦记家里。俺想入你们家的股,跟着赚俩钱养家,顺便给家里捎个信儿,告诉孩子老婆,俺活得好好的,让他们别惦记。”
耿万秋落到如今这一步,还真是被常继文连累的。常继文那桩案子虽然了结,可许多地方都是一笔带过的糊涂账。要说没有幕后黑手,谁也不相信。如今常继文辞官,那幕后之人自然就不再对他有威胁。可耿万秋不一样。在卷宗里,他已经是个死人。虽有些钱财,可也不过是个平头百姓。他要敢露头,说不得会遇上什么事呢。如今,他又雪中送炭,解了常继文的燃眉之急。入股的事自然好说。
于是,让两个下人把耿记和常继文这边粮行后院相邻的墙,打开一个口子,就从口子里把那些粮食运了过来。
粮行开门,程家庄的青壮们拥着常继文呼啦啦出来。那些带头挑事的人是吃过这些青壮的亏的,见状纷纷溜走。常继文向一众百姓抱拳:“对不住各位。伙计们连日辛苦,睡过头了。让各位乡亲父老久等了。”
一众百姓探头看去,粮行内米面成山。哪里是别人说的卖空了的样子。当下也就平复下来。
这一段时间,开州府各家粮行都跟常继文较劲,谁也不开门。所以,常继文这里的买卖十分红火。不独开州城里的百姓来这里买粮,周边村镇的人也来。连和南直隶搭界的,河南那边的人都来这里买。每天一开门,那买粮大军的队伍能排到开州城门外。因为有远路客人的加入,晚上粮行外面都是排队的人等着。
再说一遍,常继文平价卖粮,不是赔本买卖。他是赚钱的。这么大的货物吞吐量。常继文三兄弟可是赚翻了。他现在的处境,用现代一句网络语言来说,就是痛并快乐着。
至于那买粮人排的队伍,诸位可以想象一下春运买火车票的情景。
常继文也并不是完全的鲁莽,愣头青。他也有自己的成算。他这里卖粮说是不限量,但是,每日只用五个伙计招呼客人。这五个人就是忙得四脚朝天,一天卖出去的粮食也是有数的。所以,面对那么庞大的买粮群体。他这个粮行才能支撑到现在不中断供应。
期间当然也出过问题,就是知府病倒,没有官兵保护那几天,粮行被洗劫了两次。后来,程灵慧带着程家庄的人来了之后。那种危机就不存在了。
常继文这边数钱数到手抽筋。别的商户也不见得就那么沉得住气。为了这次大赚,有许多人可是冒着很大风险的。有的把身家性命都压上了,有的甚至借了高利贷。当然也有就想趁机小赚一把,别人吃肉,自己喝口汤就行的。可眼见着,常家三兄弟要这么干下去,连口汤都不剩了。自然就有人坐不住了。
而这时,知府的病神奇的好了。因为朝廷的赈灾榜文下来了。他可以堂而皇之的开官仓放粮。虽然不知道用处有多大,可总算暂时不用看那些商家的脸色,更不用得罪常继文了。
官仓一开,常继文这边压力就小了很多。
谁知,本来一直负责支应江浙那边粮食运输的花如烟,这个时候发现有孕了。而且胎气不大好。贺昆是个憨祸,没有花如烟是无法独挡一面的。楚凤生长着个七窍玲珑的心,奈何生了副千金小姐的身子,也是不当用。常继文要坐镇开州府。没奈何,只能千般不愿,万般不舍的让程灵慧带了贺昆和陆大头去往江浙押运粮食。
临走前一天晚上,常继文缠着程灵慧抵死交缠。又絮絮叨叨的嘱咐了再嘱咐。好像程灵慧要去赴汤蹈火一般。天亮时,反把他自己给累趴下了。一向浅眠的他,直到程灵慧走都没醒。
程灵慧又不是第一次出门。再说还有走惯了这条路的贺昆跟随。一路上顺风顺水。
可坏就坏在,红颜祸水这四个字上。
程灵慧现在无论怎么妆扮,都无法再像从前那样,扮男子到以假乱真的地步。就算她穿着男装,常继文还特意让花如烟给她易容成平庸的模样,可那通身体态,还是很容易让人一眼看出是个女子。而且是一个饱满丰润的女子。
现在的少女们,总以为越瘦越漂亮,其实不然。纤秾合度,丰肌玉骨的女子才更动人心魄。
常继文开粮行是打算做长久买卖的,所以他一早在江浙安排了收粮的人手。因为正赶上中原大旱。也没空抽出手来支应开分号的事。但收粮还是不成问题的。江浙地区,稻米一年三熟。很是丰饶,如无意外也不用担心无粮可收。
尽管如此,程灵慧还是不敢掉以轻心。好不容易等粮食上了船,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只觉得身心疲乏。正应了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这句古话。她也是在家里享受久了,才觉得辛苦。
看看天晚了,也无心去看江上的花船灯火。钻进舱房里休息去了。迷迷糊糊睡去,忽听耳边隐隐约约有男女的嬉闹声。一开始还以为是隔壁花船上的声音,等了片刻,那声音越发清晰,竟然就在耳边。不由的一惊睁开眼睛。打眼一看,面前一片明亮的红粉颜色。有人影曈曈,看不清楚。只能眯起眼睛,好一会儿才适应了眼前的光亮。
只见隔着珠帘陈设着一桌宴席。席上有男有女,一看就是个风月场所的花酒夜宴之地。动了动手脚,发觉自己被五花大绑在一把椅子里。丝毫转圜不得。要是寻常女子,到了这时只怕早惊飞了魂魄。可程灵慧天生胆大,又走南闯北的见多识广。知道自己这是被人盯上了,着了人家的道。心里默默盘算着出路,眼睛往四周睃巡。
自己处身之处应该是一艘颇大的花船。身后看不见什么情景,但两边都是封闭的船壁,像是个敞间。前面这一面挂着珠帘,两边角落里拢着幔帐。透过珠帘往外看。外面是个厅堂的模样。三面舷窗大开,窗上挂着茜红轻纱的纱帘。隐约能看见江面映着灯光的粼粼水色。
厅中的宴席上,有三个男人,并五个女子。一边吃喝,一边肆意调笑。另一边,靠近舷窗的位置,坐着几个司乐的女伎。
程灵慧见身边没人,试图挣开手脚的束缚,谁知竟然使不上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