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愣住,好像努力回想着什么。
程灵慧见状:“娘,俺师娘大老远来的,你不能光让她站着吧?”
母亲这才不想了:“瞧我,都高兴懵了。”一面拉师娘进屋。
程灵慧把山长请进来。山长是世家子弟。一看程灵慧家的格局,说什么也不肯进二院儿。天气又热,程灵慧就让人准备了茶水、饭菜,放在前院的石桌上。
山长许是饿极了,一连吃了三碗面条才停住筷子。程灵慧又让人给师娘送一些。婆子说早就送过了。师徒二人这才说话。
程灵慧这才知道,苏侯爷并有赶尽杀绝。山长虽然受了家族牵连,但他为官清廉,只受了些牢狱之苦,没有伤及性命。树倒猢狲散。家下人都被卖了。
他的正头夫人不肯受折辱,抄家的时候悬梁了。等山长从牢里出来,家人就只剩下师娘跟他不离不弃。
“那秀雯……”程灵慧忍不住打听。
山长叹道:“她在东宫本就不得宠,位分也不高,倒是没有受什么牵连。”
程灵慧刚要松一口气,却见山长眼圈一红,落下几滴老泪:“可怜元秀,和她母亲一样刚硬。家里出了事时,吞金……”说到妻子时,山长的语气里满是嗟叹,说道女儿却已经泣不成声。可见血浓于水,父女天性不会因外物而淡漠。
程灵慧安慰了山长一会儿,见他满面疲惫之色,知道他一路走来艰难。把老夫妇二人让到书房安歇。山长本来不肯,可他实在无力推脱,后来也就去了。
乡下人过日子,眼界也就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外面的血雨腥风也好,笙歌燕舞也好,都和他们没关系。山长曾经在姑苏书院任教。沙溪县方圆百里大多数是他的学生。
听说他回来了,来拜会的人络绎不绝。这让一度落魄的山长好不感动。听说程家庄的孩子现在还是每天天不亮起来,跑二十多里路去姑苏书院上学。山长又是欣慰又是感触。
欣慰的是这里民风依旧,向学之心依旧。感触的是,这些孩子求学的坚信。于是,和程灵慧商量过后,山长决定重操旧业,在程家庄开办私塾。
这可是好事。孩子们终于不用再跑那么远去读书了。
程灵慧当初盖房子,给六爷要了一亩地。后来为了修桥,就只盖了两进院子。剩下好大一片空地呢。于是,这年秋收过后,她就着手盖学堂的事。
山长的文心雅慧是程灵慧这个半吊子书生不能比的。这所学堂盖得十分简洁雅致。程灵慧看着都流口水,恨不得搬进去住两天才好。
山长给这座私塾起了个名字——知初堂。学堂大门口一副楹联,左书‘德侔天地’,右书‘道贯古今’。都是山长亲笔题就。
程灵慧一看,死磨硬泡,非让山长也给自己家门前题幅对联不可。山长略一沉吟,挥笔而就。上联:柳映池塘鱼上树。下联:槐荫当道马踏枝。
程灵慧看了,不由拍手叫绝。这虽然是幅前人的对联,可是放在程灵慧门口那是再合适不过了。程灵慧家门前就是南水坑,水坑边不但长着棵老槐树,还有一两棵柳树。
那可不就是‘柳映池塘鱼上树,槐荫当道马踏枝’吗。
程灵慧郑而重之找人把这副对联镌刻到大门两边。立刻就引来好多村人观看。
转眼春暖花开,又是一年。这已经是常继文做扬州知府的第三个年头。程灵慧自从那次从江浙回来就再没有出过远门。她不主动给常继文写信,常继文也不给她写信。夫妻俩竟是音讯中断了三年了。
因为常继文不在,过年的时候,程灵慧只是回转水城走走,给常二爷两口子拜年,然后到桥上给常大爷拜个年就回程家庄了。倒是常之洲渐渐大了,会在转水城多住几天。
常二爷的买卖黄了。居家搬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