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削梨刀的刀刃在钱姑姑脸上反复地擦来擦去,把上面的水梨汁全都蹭到她脸上,直把钱姑姑吓得都快哭了才移开手。她低吼道:“不许呼救,不许乱叫,也不要试图报复,不然我就割断你的喉咙!”
林月沅慢慢地放开手,钱姑姑吓得瘫倒在床上。她将削梨刀往腰间一别,双手撑床,整个身子如脱兔般灵活地从床上弹到地上站好,嘻嘻一笑大声道:“钱姑姑,我来也没有别的事。是为今天的误会替公主殿下给你陪个不是,不知您气消了没有啊?”
钱姑姑一听脸吓得煞白,直接在床上趴到,发簪散落一床,连连磕头道:“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孺子可教也!”她拍手笑道,踢开挡在门前的长背椅,打开了门,把趴在门口偷听的精儿闪了个踉跄。
她大摇大摆地从内屋里走出来,完全没有理会瞧见了内屋里不停叩头的钱姑姑的精儿是如何地膛目结舌,得意洋洋地大声自语道:“大功告成,打道回府!”
她走了两步,倏忽回头,对已经怔愣住的精儿叫道:“还不带路。”
精儿回过神来,哦哦两声,快步跟上。
出了钱姑姑的住所,精儿抬步要往回走,林月沅拽着她的胳膊一把拦住她道:“哎,往哪去?去师凤阁!”
“啊?”精儿惊讶地叫出声来,反问道:“不是要先回去跟公主复命吗?”
林月沅瞪眼道:“复命那是你的事,我又不是她的奴才,快走!”说着朝前轻轻地推了她一把。
精儿使劲摩挲着被她拉过的胳膊,十分不满地小声哼哼,不情不愿地带她出了门。
出了水榭,两人到得南岸边,可见水雾朦胧中一座架于湖水之上的白色单孔石桥,即为连心桥,桥侧栏杆雕有形态各异花鸟禽兽,远远观去如初月出云,长虹饮涧。
另一侧与连心桥相连,与双燕榭隔水相望的便是师凤阁。师凤阁建在一块石台之上,石台被雕成的莲花形状,宛如一朵白莲在水中盛放。支撑着莲台仅是没入湖水之中粗如千年古树树干的三根大石柱,在造湖之初由人工之力埋入湖底,使得整个建筑能够轻盈地浮于水面之上。“莲蓬”之上造有一座三层四方朱漆大阁楼,阁楼之内布满浮雕彩绘,内容大都取自于著名的折子戏。
这师凤阁建造之初原是作戏楼之用,当年太祖皇帝建国初始曾因痴迷戏曲而荒废国事,后经德高望重的太后一番义正言辞的教化,方才忍痛弃爱,给戏楼赐名师凤阁,以彰显太后慈威。
随着元新宫的扩建,语鸯宫的政治作用逐渐退化,而偏居一隅的师凤阁除了有打扫看守的人之外,已经逐渐荒废,罕有人至了。
阁楼四周正好是莲瓣和莲蓬相接处,是一圈凹槽,建造者正好利用着天然的优势,在里面播土植花,为凸显戏楼的热闹,选的都是红色的花,有蜀葵、扶桑、凤仙、美人蕉、红蓼等等不一而足,好似一条火龙盘坐在阁楼之下。
林月沅并未嫌弃此处原做戏楼之用,而是颇为高兴地楼上楼下转了个遍。
精儿将淑妃娘娘的旨意传达给阁楼里的宫女太监们后,他们齐齐过来见礼。当着精儿的面,她十分客气的招呼了他们,弄得她面上无光。
精儿回双燕榭,林月沅留在师凤阁,两下里安歇,一宿无话。
于是八月十五——中秋就在这混乱、重逢、喜悦、闹腾中缓缓消逝了。等林月沅躺在床上时,才蓦然发觉这许许多多的一切仅仅是在一天之内发生的而已。自己来到长安不过一天就发生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事情,看来未来的日子一定很精彩了,她打了一个哈欠,翻身吹灭了床前的烛火。无边的黑暗像潮水一般淹没了大地和星空,也瞬间吞噬了她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