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三娘拿筷子夹了一点儿放进嘴里,立刻就皱起了眉眼,连连向外吐:“妈呀,怎么这么苦?比黄莲树上结出的苦胆还苦。”她久在凡间行走,人情世故远比杜若这个没见识的小妖通透,急忙向那男子赔不是:“对不住,八成是我一时眼花,放错了佐料。”
她给那男子弯腰行礼,那男子不动声色的避开:“无妨。”垂着眼帘,并不曾向她投来一丝目光。
狐三娘捧了那盘菜走了,那男子方才走了回来,重新坐下。
杜若听了狐三娘的话,真的以为菜苦,是狐三娘放错了佐料的缘故。极力的给那男子推荐剩下两道菜。那男子盛情难却,掂起筷子在另一个盘子里夹了一口,谁知还是苦的。杜若不相信,尝了一点儿,差点儿没把他苦的哭了。喝了一壶茶水都压不住那苦味。
他大呼小叫的再次把狐三娘叫了出来。狐三娘一尝,还真是苦的。这下这狐狸精不淡定了。自己再怎么出错,也不可能连着两次把菜做成这样。要什么样的佐料才能调出这种能苦到心里的味道?
她索性把剩下那个菜也尝了一下,鲜美如初,一点儿苦味也没有。她让杜若尝尝,杜若被苦怕了,说什么也不尝。狐三娘好说歹说,他才勉为其难的捏了一点儿放进嘴里。这才信了狐三娘的话。高兴的捧着让那男子尝尝。
那男子本来是不想吃的,但是杜若那个没眼力劲儿的追得紧,狐三娘又满眼希冀的看着他,他只好也伸出两根尖尖如笋的指尖,捏了一些放进嘴里。但随即那张瑰丽的脸就苦成了满是褶儿的包子。脸都变色了。
“不能啊。”杜若刚刚尝过那菜的,见状又捏了些菜放进嘴里。清俊的脸顿时成了苦瓜色,苦的泪流满面:“怎么比那俩菜还苦?”
狐三娘傻眼:“这……”
玄荆从柜台后走出来,捏了些就放进嘴里。但一双白眉顿时拧成了一团,那难受的样子就跟谁给了他一个窝心脚似得。只不过没有像杜若那样,鼻涕一把,眼泪一把。
他一言不发向厨下走去,片刻拿着一个青瓜出来,递给那男子:“你再咬一口这个。”
那男子似乎也发现了什么,伸手接过青瓜轻轻咬了一口。几个人都盯着他的脸色看。从他泛白的脸色不难知道,这次他吃到的还是苦的。
玄荆垂目思想了片刻,拿着那男子啃过的青瓜向子虚走去:“这是怎么回事?”他把青瓜放在子虚面前。
子虚看了看:“他心里苦,吃到嘴里的东西自然都是苦的。”
玄荆看向那男子,那男子半垂了头,露出一节雪白的颈项,并没有反驳。
一时间客栈里很静。
玄荆和狐三娘大约是想起了往事,心中思绪翻涌。杜若则是对心里怎么苦不明所以。
“碦嚓……碦嚓……”轻微响声传来。几人顺着声音望去,只见明觉小和尚不知何时爬到了子虚的桌子上,盘膝坐在那里,怀里抱着那个青瓜正啃的津津有味。
“儿啊。那个苦……”狐三娘想要把青瓜从儿子手中要出来。只有尝过那种滋味,才知道那是怎样一种苦。
明觉小和尚个子虽小,但就是个不折不扣的饭桶。东西吃的又多又快,根本不理自家娘亲,小嘴蠕动着,碦嚓、碦嚓一会儿功夫就把那青瓜啃光了。这才抚摸了一下圆鼓鼓的小肚子,伸了个懒腰站了起来。眨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那男子:“你想不想治好你心苦的毛病?”
那男子初时看见一个巴掌大小,圆头圆脑的小和尚还有些惊异,此时看众人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也就释然了。又见他实在可爱,不由露出笑容:“你会治吗?”他本就长得瑰丽无匹,如今一笑之下,仿佛漫天烟花骤放,令人无法移目。
明觉小和尚煞有介事一指子虚:“我不能,她能。”
男子望向子虚,见是个身材单薄,面目普通的女子。也没当回事。向明觉小和尚笑道:“谢谢你,小师傅。”
明觉双手合十,宣了声佛号:“我吃了你的东西,自然要有所回报。”说完双眼望着子虚。
子虚微笑着伸指轻轻戳他光溜溜的大脑袋:“你惹来的,如何要我替你买账?”
明觉被她戳的站不稳,一个屁股蹲坐到桌面上:“空即是色,色即是空,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咱们两个又分什么你我?”
子虚笑道:“好和尚,你要这么念经,只怕永远不能成佛。”
明觉摸了摸光头,憨态可掬:“哦……?”
引得子虚和杜若一阵笑。狐三娘头上黑线数条:“谁说我儿子非得当和尚的?”
子虚笑罢,转向那男子:“你等得人永远不会来,你确定还要等?”
男子震惊道:“你怎知我要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