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薛之殇此刻居然无故暴毙,看伤痕正是那只“夺魄手”所为,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既然那个什么“龙女”摆明了是要来取贾梦潮的性命,为什么到头来杀的却是薛之殇?
庄浩明这声长啸持续了一盏茶的功夫,响彻了整个岳阳城的深夜,四周的房舍相继亮起灯来,点点灯火在黑夜中依次传递,向四面八方扩散开去,继而整个岳阳城都是灯火通明,似乎被他这声长啸给尽数唤醒了。
谢贻香听这长啸声中悲痛不绝,不由地心中一酸,低声说道:“叔叔,等解决完眼下的事情,我们再替薛叔叔报仇。”
这句话陡然点醒了庄浩明,他当即止住啸声,小心翼翼地将薛之殇放在地上,伸手拽起了他那柄银枪。无论如何,今夜若不是这些人前来生事,薛之殇绝不会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被人杀了。
程憾天和贾梦潮对望了一眼,同时点了点头。程憾天便低声说道:“老爷,只要你一句话,我们立刻杀了眼前的这帮家伙,再把杀害老薛的凶手给揪出来。”
庄浩明的声音却平静得出奇,只是缓缓说道:“是谁杀了老薛?又是谁叫你们来的?”他说到这个“你们”之时,已站起身来,抬眼向那六个前来寻仇的人望去,却看见了二三十条身影。
原来就在他长啸的这片刻功夫里,灯火通明的长街之上,又相继出现了十几二十个人,和先前那六个人一起,竟已有三十来个人。此刻他们或持火把,或提马灯,分别站在街道两端,将刑捕房众人严严实实地围在了当中。
庄浩明一个一个看去,灯火下长街两端的这些男男女女中,除了先前六人,新的来还有断剑盟的吴盟主,凤鸣阁的陈夫人,海沙帮的江舵主……每一个人都是自己的仇家,要说小的,有毁帮封派之仇;要说大的,有杀父杀兄之仇。各个脸上都是悲伤与怒火交织。
当下庄浩明长长呼出一口气,冷冷说道:“很好,难得你们一起找上门来了,那便一起上吧。倘若今晚你们杀不死我,那便是你们没种!”
眼见庄浩明脸上肌肉抽搐,似乎有些失控,谢贻香急忙开口圆场,高声说道:“大家都是江湖儿郎,在刀口上舔血讨生计,谁也保管不了哪天就会遇到倒霉的事。所以我们这些天天在江湖上跑的人,自有一套江湖上的规矩。不管遇到任何事,大家都应该按照江湖上的规矩来办。如今你们口口声声说要报仇血恨,却又在深夜设伏围攻,这算是哪门子的规矩?”
她这一番话将“江湖规矩”这个大帽子扣了出来,那些来找庄浩报仇的人一时倒是无言以对,然而怒火却丝毫不减,个个面露凶光,都狠狠地盯向庄浩明。谢贻香连忙又说道:“且不论我等江湖中人,本就应当行侠仗义、惩奸除恶。庄大人他身为京城刑捕房的之主,拿着朝廷的俸禄,自然更要秉公办理。你们要找庄浩明报仇,可曾扪心自问过,你们这些亲朋好友中,又有谁是被冤枉的?”
这话一出,前来寻仇的众人顿时沸腾开来,纷纷大骂。有人当即骂道:“放什么狗屁,当年太行山五匪被朝廷缉拿,我那四弟只不过是山寨里的一个小喽啰,也被这庄浩明抓了进去,被当街斩首示众。然而那元凶太行山五匪兄弟们却被朝廷开罪,编制进了漠北的守军里。你说说看,这算个什么道理?又算什么秉公办理?”又有人说道:“我海沙帮不过是在江浙倒卖了几船私盐,就被这庄老儿盯上,三番四次带人来,弄得我们鸡犬不宁。要是你刑捕房真有本事,怎么不来缉拿这洞庭湖的江望才?莫非所谓的秉公办事就是欺软怕硬,成天对我这些小门派下手。”一时间你一言我一语,争吵得好不热闹。
程撼天忍不住高声喝道:“够了,我们此番是奉朝廷之命前来公干,你们这是要造反不成?如果只是了解私怨,那便如谢三小姐所言,大家按照江湖规矩来办。你们只管说个地方,等我们办完公事,一定奉陪到底。”
只听人群中那被唤作“骆先生”白衣剑客冷冷说道:“大家莫要听他的,这分明是缓兵之计。要是让庄浩明躲回金陵,我等谁还奈何得了他?既然大家都是身负血海深仇之人,今夜来此的目的乃是一雪恩怨,又不是比武争夺天下第一,何必管他什么江湖规矩。”
白衣剑客这番话说得众人齐声附和,喝起彩来,当下便有几人踏上几步,就要来对庄浩明动手。庄浩明方才沉浸在薛之殇遇害的伤痛之中,以致有些失控,此刻他心中已静,见此局面,当即迎上前来,沉声说道:“想要报仇的,只管上来便是,庄某人奉陪到底。然而有件事我一定要弄清楚。”
说着,庄浩明伸手指着薛之殇的尸体,一字一句地问道:“是谁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