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知张难非毕竟是武陵剑派的掌门人,又是湖广武林的一号人物,此番这一开口,言辞间竟是有理有据,滴水不漏,在场众人都不禁暗自喝了声彩,都等着看那萧先生要如何应对。
萧先生听得甚是仔细,待他说完,这才吐出一口烟来,微笑着缓缓说道:“张大侠所言极是,规矩固然不可乱,老夫扪心自问,也不敢做出欠债不还的事来。然而俗话说得好,‘法不容情,法外开恩’,即便是铁一般的律法之外,也尚且有人情可言。而今朝廷军饷被劫,湖广的战势一触即发,在座诸位都是心知肚明。这位陆小侯爷义薄云天,誓要让湖广百姓避免这场灾祸,也是让诸位可以安享太平,这才奋然而起,筹款相助。没错,他的确是向在座的诸位借了不少银钱,然而这些钱对诸位来说,只怕都如唐老板一般,乃是九牛一毛罢?相比之下,陆小侯爷自己的一百万两银子,却是倾尽了家财。即便说不上是一贫如洗,却也是大伤元气了。”
他嘴里说着,脚下随即向张难非踏上两步,直视着张难非的双眼,继续说道,“的确,陆小侯爷欠债不还,张大侠今日就算是把这‘净湖侯府’给拆了,在道理上也是说得过去,然而在情理上,只怕就有些欠妥了。请诸位试想,此事若是被传扬出去,只怕江湖上那些个不明真相的庸人,多半会以为张大侠是个贪财之人,为了区区的十万两银子,就把陆小侯爷逼上了绝路,这岂不是误会了张大侠的一番好意?”
他完“好意”这两个字,语气顿时一转,不怀好意地反问道:“试问张大侠身为武陵剑派的掌门人,一举一动都代表着武陵剑派的声誉。而今你座下的数百弟子,都要凭借‘武陵剑派’这四个字的金子招牌吃饭,若是为了区区的十万两银子,从而让武陵剑派上百年的声誉被此等流言蜚语恣意污蔑,不值也,当真不值也。”
他这番话分明是在以张难非乃至整个武陵剑派的声誉来作为威胁了。其实那武陵剑派在湖广武林甚至整个中原武林里,口碑倒也算不上好,更谈不上有什么声誉。这一点张难非心中清楚,但此刻当着众人的面,他又如何能说自己的武陵剑派口碑极差,根本不理会自己的声誉?当下张难非沉默片刻,冷冷说道:“先生说的自然有理,但张某一早便已经说得清楚,今日之所以前来这净湖侯府讨债,倒不是为了那区区十万两银子,而是不能坏了规矩。既然先生一口一个武陵剑派的声誉,那么敢问先生,今日承蒙在座的诸位瞧得起我,让张某来主持今日的讨债之事,作为武陵剑派的掌门人,我又怎能辜负大家的信任,出尔反尔,置他们的钱财于不顾?即便是张某人乃至整个武陵剑派因为今日之举,要失德于整个中原武林,两害相较取其轻,我也决计不能失德于在座的诸位朋友。”
他这话一出,在场顿时便有好几人叫了声好,有两人更是鼓起掌来。张难非也自以为刚才这番话说得不错,正有些自鸣得意,谁知那萧先生等的便是他这句话。张难非话音刚落,那萧先生立刻扬声说道:“如此说来,张大侠今日之所以前来讨债,倒并非是不理解陆小侯爷的难处,更不是为了要自己的那十万两银子,而是要为在座的其它八位出头,帮他们讨回各自的十万两银子,是也不是?”
张难非不禁一愣,话到当口,一时竟没识破这萧先生的诡计,接口说道:“不错,确然如此,但是我此番前来……”那萧先生当即打断他的话,继续追问道:“好!大家都听见了。张大侠今日前来并无私心,根本就不是要向陆小侯爷追讨他自己的十万两银子,而是要为在座的诸位讨个公道。那么也便是说,陆小侯爷所欠大家的合计九十万两银子,只要将除了张大侠之外的每人十万两银子合计八十万两归还,那么张大侠便不再追究了。换句话来说,便是张大侠已经答应了,陆小侯爷欠他的那十万两银子,可以不用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