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老头猛地就从床上坐起来,磕磕巴巴地问:“你,你说你叫什么?”
“复姓百里,单名一个九字。”
“京城百里将军府是......”
“正是我家。”
薛老头再也坐不住了,下床站起来端详他:“你说的都是真的?”
“大丈夫坐不改名,站不改姓。”
“我是问你果真是诺儿的夫家?”
百里九有些好笑:“走南闯北,仅此一家。”
“我凭什么相信你?”
百里九耸耸肩,好像真的没有办法证明,那诺雅脸上又没有盖着他百里九的印章。
“我家夫人做的菜好吃,堪称一绝,尤其是怪味胡豆,还有小三绝,大三绝,麻辣鲜香,自成一格。”元宝从百里九身后闪出来,抢先如数家珍地答道。
薛老头兴奋地差点跳起来,冲着百里九胸前就是一拳:“就冲着这徒女婿,我那徒儿我也暂时认下了。”
“就冲着师傅教授诺儿那样好的厨艺,您这师傅我也要认下。”
薛老头得意一笑:“哼,我辛苦指点了两年的徒儿便宜了你这小子,她都没有给我做过一顿像模像样的饭菜。”
“师傅您放心,等诺儿没事了,我带她回来,一定多孝敬您。”
薛师傅脸色一沉,心里颇不是滋味:“适才见到那些黑衣人,我心里就在想,或许诺儿她不肯留下来果真是有苦衷的,我错怪了她,还将她赶走。”
百里九点点头:“诺儿这些年吃的苦头没有任何人可以想象得到,再加上她中毒失忆,所以根本就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如果有什么不周到之处,师傅还请原谅。”
薛老头感慨一声:“其实,她曾经回来看过我,给我偷偷留下银子,只是我心里有气,别扭着不愿意承认罢了。如今想想,我心里那个难受,自己不是往她的伤口上撒盐吗?”
“没事的,师傅,等我去找她回来,让你好好地骂她解气。”百里九耐心劝慰道,马屁拍得正正好。
薛老头沉吟片刻,猛然抬头焦灼地道:“诺儿她,她说她要去洛阳城,而且有生命危险。”
她果真是去葬情谷了,百里九有些迫不及待,立即冲着薛老头一拱手:“那师傅,我就不在这里耽搁了,救人如救火。”
薛老头一扫原先的气闷,连声催促:“快去,快去,我等着你们回来。”
百里九与薛老头道别,二话不说,径直上马,快马扬鞭直奔洛阳城。
诺雅此时已经在洛阳城葬情谷。泡泡受了伤,虽然只是皮肉伤,但是有的地方深可见骨,令她有些愧疚和感动。她将它暂时寄养在一处山间药庐,给了那大夫许多银两,代自己好生照顾它。她独自一人南下,她要在这里等一个人,等一把剑,等一个答案。
她在沿路留下了记号,只有她和他才能看得懂的记号。
诺雅决定在这里等他三天,如果他还没有回来,自己就径直杀进杀手阁,向阁主讨要一个说法。
她关于慕容诺的记忆在逐渐恢复,她记得自己无忧无虑而又任性的童年过往,记得父亲严厉的脸,慈爱的大掌,记得自己女扮男装偷偷跑去参加玉鼎节,展露锋芒,被薛老头用三根糖葫芦诱骗着叫了一声师傅。
她还记得,自己童年里的玩伴,山庄里宠溺她的那些师兄师姐,自己也曾同楚欣儿一样,任性霸道,捉弄那些老实的仆人。还有父亲不顾她的抗议,强硬地教导自己的太极揽月手,以及慕容世家的一些不传之秘,还有父亲为了讨好她,煞费苦心搜集来的各武林门派的功夫秘籍。
可惜,都只是支离破碎的一点片段,无法串联在一起,缺少一根线。
她不知道,自己如何会进了杀手阁,如何与天煞共同生活在葬情谷,如何与他成为了最亲密的伙伴?
她想寻找答案,寻找自己丢失的那些过往。
最主要的,她想知道,是谁这样残忍,要杀了慕容一家几十口性命?是谁与慕容家有这样的血海深仇,竟然连一个孩子都不放过。
她一生或许杀人无数,直到现在,她才知道,残忍地剥夺一个人的性命是一件多么残酷的事情,对于深爱他们的亲人来说,又是多么撕心裂肺的感触。自己为什么要做一个丧心病狂的杀手,而且心甘情愿,央求着与杀手阁签署了死契,一辈子的契约,是被强迫还是别有隐情?
或许,这些,只有回到葬情谷,回到杀手阁,她才能够回忆起来。而天煞,他一定能够给自己一个完全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