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思莹招手唤着时,单勇笑吟吟奔上来了,史家村的事放下很久了,久到他都不愿再提起来。那儿像一帮啸聚山林的货色,你根本无法融入到他们之中。不像这里,再辛苦也觉得很亲切,三叔一家快把宋思莹当闺女了,宋思莹也像聚老包、臭脚那群货一样,给场里聚了一大堆兄弟。
车里,父女俩都没有吭声,车队行进得很慢,初雪刚下有点路滑,慢慢地跟在大车后,几次要说话时,史宝英看着父亲的脸色都硬生生把话咽回去了。现在的主要问题不是生意扩大不扩大的问题,而是村里自己乱了阵脚的麻烦。
说起来父亲也是苦心孤诣,城里后开的三家店面不是叔家,就是姨家,都是最近的亲戚,可这亲戚共事易、共财难,开了十几天就想打退堂鼓了,不但想打退堂鼓,连欠着村里的驴肉钱也结算得不利索。至于自家搞得解放路那家店也是麻烦不断,五个送货员走了两对半,村里补充的这些闲汉要在史保全面前乖得像个小驹仔,可一进城就成了脱缰的犟驴了,史三孩根本管不住这些平时在村里喝酒打架的货色。
叮铃铃电话铃声响了,史宝英随意地掏着手机,一看号码,蹙了蹙眉头,没告诉父亲是城里店里来的,放到耳边时,听了一句,一下子脸色覆霜,难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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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默默,过来。”
陶芊鹤从公司回到驴肉香火锅城自家店里时,正看到钱默涵正门口转悠,招手笑着道,钱家这个小胖子比她小,从小就认识,小时候这胖子长得挺乖,两家还说过结亲的话,只不过越大越呵碜,这话就没人提了。不过钱默涵一直对陶陶那是很倾慕地,一听立马就来,脸上堆着笑问:“陶陶,刚回来呀?”
“你怎么站外面?不进去吃饭去?”陶芊鹤倒也客气,邀了句。
“我等我爸,他和你爸商量事呢。”钱默涵笑着道。明显脸上有点不自然,陶芊鹤狐疑地看了眼问着:“这怎么了?今天,哭丧个脸?我爸在电话里也老大不高兴的。”
“还能怎么了?眼摆着节前又是个大涨价,就咱们现在这三个店,一天光食材成本得多填进去好几万,他们不急么?正商量对策呢?”钱默涵道,奔波了一下午,拉的肉驹多出的钱实在让他心疼。
驴肉生意上的事陶芊鹤倒不多过问,不过想着下午父亲问朝阳镇的事,多留了个心眼,直问着:“默默,今年的涨价是怎么回事?养殖户惜货?”
“不是,有人囤牲口料拉价了,一拉价格饲料开始涨,养殖户跟着涨,最后就涨到咱们这儿了,可咱们这没法涨,一涨骂声一片,这哑巴亏还只能咱们吃好像。咱们没法涨,一涨动静太大。”钱默涵道,好不懊恼的表情。
陶芊鹤有点不解了,钱默涵倒是从父亲那儿听说了,把这其中的玄机一摆乎,本来粮食加工余料基本就是全市饲料原材的来源,不过今年出个大户一直私下里吃进囤货,驴肉大市像这种饲料的消耗本来就大,平时那是谁也不注意,不过一边有消耗,一边在囤货,积累到一定程度就凸现出危机来了。或者说不遇这种天气不逢年节,这种情况的影响也不大,急火了从外地调运饲料也赶得上。不过现在都傻眼了,粮食加工厂的余料不是被饲料厂前期消化了,就是被囤货扫走了,周边乡村的散货被扫了一部分,这天气即便有,也不可能有大批量的可供这些大户消耗。再加上年节春运,想订拉饲料的车皮,那没门……于是这危机,就被无限制地扩大了,下午天气一变,不少养殖户在抢牲口料,只怕多下几天连牲口出栏的精料也供不上,听说都去朝阳镇抢货去了………
“什么什么?朝阳镇?”陶芊鹤听着个熟悉的名字愣了下。
“啊,就在那地方。听大辛庄老赵说,那孙子在朝阳镇足足囤了一百多万斤,差不多快两千吨了,比市边两个饲料场的囤货都多。别说那些个养驴大户,再下几天雪,立马禽业的市郊的万头猪厂,都得奔他们去,这叫他妈的什么事呀,听说过炒房炒楼炒股票的,还没听说过炒牲口料的,这可拽了,投资个百把十万,回头得差不多翻一番呀……”钱默涵虽然有点忿气,不过也掩饰不住对这单本小利大的生意那种神往。说了半天,却发现陶芊鹤表情僵硬,眼神呆滞,像被什么震惊了一样,唤了几声才省过神来,讶异地问:“陶陶,你怎么了?对了,那孙子你认识,就解放路原来开酱肉馆那孙子,这回好了,不折腾卖驴肉的,折腾起养驴户来了。”
“嗯,认识,下午我就在那儿,都没看出来。”陶芊鹤弱弱说了句,现在想明白单勇兴喜若狂地喊着发财了是什么意思,那是雪天牲口食材全线涨价的事,那时候看他灰头土脸,挣了几个小钱还乐呵,现在倒觉得犯傻的是自己了,就那把粮加余料变成金矿的本事,怕自己周围找不出另一个来。想到此处,又回头看了眼自己车里,还放着人家送的一箱小米呢。
于是乎,愕然和惊讶后的陶芊鹤洋溢着一种异样的窃喜,想想在牲口嘴上动脑筋的那位,陶芊鹤莫名其妙地笑了,再想想灰头土脸收余料就为抬高一两毛钱的价格,让掩着前额的陶芊鹤笑得更欢了,直觉得这事透出来的诡异实在有那么点让人忍俊不禁,就像钱默涵无法理解有炒作牲口料的一样。
不过这么个笑法让钱默涵看不懂了,愣眼看着失心疯一样笑着陶芊鹤,可不知少赚多少了,还把陶叔家闺女乐成这样子,正要说话,电话来了,一摸是潞华厂店里的,一接电话,脸色一变,顾不上理会陶芊鹤了,直往店里奔去,奔着直进几个老板议事的大堂经理室,推门就是紧张兮兮地一句:
“爸、陶叔,孙叔……打起来了,史家村人把咱们新招的店员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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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小时前,解放西路响马寨酱肉馆,又爆发了一场内部争端,送货的回来了,和史三孩说着看到店里原来的店员赵广建和杨洪峰去给潞华厂那个店当送货员去了,通常的情况是,业务员一走,基本上要带走好大一批业务,酱肉馆的业务越来越滑坡,这些天四个店倒不如先前一个店的出货量了,又是个雪天,怕是卖不了多少了。
这事倒也没治,不过村里人理解不了啊,太他妈不要脸了不是?
史三孩没治,虽然精于做驴肉,可经营已经把他搞得精疲力尽了,愣蛋和拴子可听不去了,拍桌子摔刀要给人放血,状态极其嚣张,哥几个在十里八乡怕过谁来着?拴子也附合着,这坏事的都他妈这些内歼,城里没他妈一个好货,故意折腾咱们呢。这彪样一出来,根娃又不屑了,直斥道人逑还不是你赶走的?有本事你不让人家卖去?大彪没吭声,不过对村里这俩爷们也有微词,那俩脸上挂不住了,踢凳子摔家伙,愣蛋一挥手,叫着拴子,跟着送货的村里人找叛徒去了。
走时撂了句话:你看老子有没有本事!?
怕出事了,小心小胆的史三孩直呼着根娃和大彪拦人,不料却没人动了,回头时,看着根娃和大彪脸色都肃穆,根本没听见的样子,谁也不搭理,懊丧得史三孩啪声刀把子一摔,愣着眼叹气。
知道这时已经不像村里的卤坊了,人心散了,再聚就难了。
十五分钟前,村里这仨个愣货打着出租车追到了医学院附近,终于追上了那辆标着响马寨酱驴肉的小型送货车。一下车雪色凄迷,远远看到车里两人,一位司机,另一位正是先前店里的赵广建,此时正开着后厢,给医学院门口一家饭店送货。
得了,找着正主了,愣蛋那叫一个怒火中烧,追上来,一把揪着见势不对两眼惊惧的赵广建,叭叭正反就是两个耳光,边打边骂着:“你个吃里扒外的驴曰货。”
“嗨,那儿的,打我们的人。”司机瞪着眼叫嚣上来了。却没料到背后还有人,后心一疼,被人飞踹了一脚。啪声一个趔趄扑倒在雪地里,拴子追上来了,踩炮仗似的叭叭跺得起劲,跺得司机一阵哭爹喊娘求饶,三个彪汉把这俩城里人揍惨了,揍了一顿还不过瘾,直撮着地上的雪,一个劲往这两人的嘴里塞,亏是不在村里,要是村里,得塞驴粪蛋呢。
不过也确实不像在村里,打一架就没事了,人没打完,警车倒追来了,110来了辆小面包,俩个警员还接警还以为是普通的纠纷,跳下车奔上前喊着:“住手,放开人。”
但凡见到警服,小痞子小流氓那是落荒而逃,却不料今天稀罕了,那村里爷们根本不搭理,朝警察呸了口,照打不误,两警员看不过眼了,直奔上来拉人,却不料这三位村汉实在野得厉害,不但拉不开,把个警员一不小心一脚踹出老远去。惹得一干围观的群众使劲鼓掌,鼓励这几个愣货打得好。
那哥几个那经过这阵势,群众一鼓励,打得更兴起,在村里就怕村长,警察算个鸟,那回进村不得被撵出来。不一会儿功夫,连那警员也被拴子摁在地上揍了一顿,这干村汉愈发来劲了,发飚了,三个人齐着膀子靠着小货厢,一吃力,雷吼一声,愣是把个小货厢给掀翻了,吓得围观群众看野人一般看着这三位,连地上那挨打了的警员也吓住了,目瞪口呆忘了起身跑了,直到那三位村汉又朝他挪过来了,那警员倒也不惧了,指指三人的背后道着:“三位好汉,有人给你们陪练来了。”
三人一回头,围观纷纷避让,傻眼了,白茫茫的雪色中,黑压压地来了一片防暴警察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