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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迷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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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亏你说得出口!”红莲突然一拧身子,爱恨情仇的目光直直地盯视在杜若的脸上,脸在浓重的幽愤怨怼中浮泛着椎心泣血似的痛苦,“你瞒神唬鬼的将我哄骗得够了!你口口声声的说爱我,为我可以做这做那,恨不能只手擎起天来!我挺着个大肚子,在床上痛得死去活来,你在哪里?你不是在画你的画儿吗!我病得要死,没曰没夜的被家人数落,成天眼泪洗脸,你在哪里?你不就为一两句气话,三个月不登我屋的门吗!我姑妈没儿没女,我去看她,临走时给她点零用钱,你就不高兴,一时三刻板凳椅子摔得呼呼响,眼皮儿一眨巴一个道道,说我是小姐心、丫环命,左手得来右手去,不会过曰子!你这是真心爱我?你这是实心实意的喜欢我?别认为你读了几句书,会画几幅画儿,就藏歼耍滑,撅起老高的尾巴,别人不知道你拉的什么屎!你是功亏一篑沙?你是功败垂成沙?你要是真的如了愿遂了意,真的成了声誉鹊起的名画家,你还会拿眼睛角儿来瞧我,早就当我是黄脸婆了,早把我当成穿烂了的破衣、用旧了的废物,给扔到九霄云外里去了!这方园几十里,认识你的,不认识你的,哪个不晓得你胸怀大志,哪个不晓得你睡里梦里都想娶个城里的漂亮女人!否则你好生生的上你的班,拿你的钱,安安生生的讨房媳妇,儿子都能买酱油打醋了,还轮得到我这个比你小十来岁的黄毛丫头跟着你丢人现眼!你说你耽误了年纪,耽搁了青春,是为了理想,为了艺术,为了美化生活!哪我问你,全工区哪么多人,他们就没有理想,他们就不为了生活?我看他们哪个都比你活得强!你是甜瓜儿嘴苦瓜儿心,心里面摆的葫芦,嘴里面喊的买瓜。攀高枝儿没钱,走后门儿没关系,又额头上长眼睛,自认为高人一等,不乐意在这山沟沟里呆一辈子。这才装出一副不去仰人鼻息、不去看人眉眼的伪君子像儿,这才做出一副字是门楼书是屋、刻苦钻研学问的落拓文人样儿,这才害得我把幽幽毒草当成猗猗香花,把惹人厌的狗屎巴巴当成了讨人喜欢的金蛋蛋,落人耻笑,受人嘲弄!”

红莲一时气往上冲,心往下沉,越想着过去越气涌如山,越瞧着眼前越心碎欲裂,越发觉得积郁在胸中的愤懑之情倾巢而出,积蓄在眼中的悲催之泪浑如雨下,“这大半年来,你晓得我是怎么过过来的!婚礼还没举行,你就被人抓走了,罪证是你给我画的[***]画儿。你一个大男人,不打紧呀,脸一红就遮掩了过去。我一个未出嫁的姑娘家,赤身[***]的给你做模特儿,四乡八村的传开后,人家都不怀好意的往我身上吐唾沫,都不安好心的往我们家里泼脏水!我闩门闭户不吃不喝,一个人在家里哭了几天几夜。我想我现在是脸也丢了,丑也出了,银贱的名声也给背上了。我还有什么抹不开的,你就是把牢底坐穿,黑发人坐成了白发人,我也要破罐子破摔,自己酿的苦酒自己喝,自己栽的苦果自己吃,守身守节的等你回来!我一帮子同学推心置腹的来劝我,我说不是一家人不知一家事,谁家的门前没几棵不中看的歪脖子树呢!我姑妈眼泪一把鼻涕一把,费尽苦心的来劝我,我说好马不配二鞍、好女不嫁二男,莲儿生是杜家的人,死是杜家的鬼,谁叫莲儿命苦,搭错了车嫁错了人,生来的就福薄命薄呢!我父亲把咱的屋门擂得嘭嘭响,把咱的锅碗瓢盆都砸得粉碎,我不作一声、涕泪涟涟地跪在地上。我说爸莲儿摔交也要摔个硬交,吃屎也要吃堆硬屎,您要是非逼莲儿走出这个家门,莲儿就一头在门坎上撞死!我在家拼死为你守节,矢志维护这个家庭,这时你又在哪里?你信不往家里写一封,电报不往家里挂一个,连电话都不晓得往家里打一回!我肚子越来越大了,身体一天比一天差。有天夜里我就突如其来的病势汹汹了,恶心、呕吐、头像炸裂了似的火辣辣的痛,四肢如同僵化了似的麻木不仁。我吓得脸色刷白,急得心头突突直跳。我想喝口水,喊破了嗓子没人答应;我想去医院,孤零零的工区小屋内,四外只有风声、水声和不绝如缕的天差。有天夜里我就突如其来的病势汹汹了,恶心、呕吐、头像炸裂了似的火辣辣的痛,四肢如同僵化了似的麻木不仁。我吓得脸色刷白,急得心头突突直跳。我想喝口水,喊破了嗓子没人答应;我想去医院,孤零零的工区小屋内,四外只有风声、水声和不绝如缕的虫鸣鸟叫声。我想我也许就此一了百了了,生得低贱死得屈辱!世上没后悔药吃,父母家人横遮竖拦地阻止我走这条路,同学好友千规万劝地说我将一失足成千古恨。他们都是好心,被我当做了驴肝肺;他们都是真心为我好,被我一古脑儿撂在了脑后。现今人都快要死了,眼睛流出血来也没有人怜恤,才想明白这些做人的道理。这就是我的报应,这就是上苍对我最大的惩罚!”

红莲字字血、声声泪地说到这儿,一肚子的血泪冤仇使她顿然抽噎得喘不过气来,抬眼望下轿边面容枯槁而又显得摇摇欲倒的杜若,不禁又心生怜惜地舒缓下语气,伸手抹去满脸泣涕涟涟的泪水,“我好不容易熬到天亮,求人将我送到医院,医生说是妊娠反应,是长期营养不良和神经衰弱的结果。医生不无责备的说,你爱人呢、你家人呢、你这样不管不顾的糟蹋自己是很危险的呀,弄不好大人小孩都保不住!我满腹辛酸地期艾一笑,泪珠儿泫然而下。我能说什么呢,我能说我是犯人的家属,说你不知就里的犯了法,被公安机关抓去!我能说我不知羞耻的犯了错误,被父母家人抛弃,像蔸狗尾巴草似的无人搭理。我能说我本就人命危浅、死了活该,来医院里纯属多余!我唯有将拳头塞在嘴里,牙齿咬掉了往肚里咽,听任脸上泫然流涕的泪水哗啦啦地往下流啊……”

红莲似是越来越心酸的凄凄一叹,极度悲戚的眼光越过杜若的肩头,望在身后装饰华美的花轿上,悲凄哀婉的语音却慢慢地变得坚毅起来,“再怎么说,不管千难万难,我也要保住孩子,父母己经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了,但孩子又有什么过错,不能因为父母身陷绝地,就扼杀孩子的生命,既然我是快快乐乐的有了他,我就要快快乐乐的将他生下地。我请姑妈来家里看护,将店面交芬儿打理。万万没想到,屋漏偏遭连阴雨,船破又遇顶头风,这时天也昏了,地也暗了,我竟然没到法定结婚年龄,未婚先孕,一时灾连祸结、人情汹汹,我就濒于危境!乡里管计生的干部三天两头的往家里跑,说我是计划外生育,犯了国家的政策,无论如何也要打胎,一人结扎,全家光荣;一人超生,全家犯法,否则往枪口上撞,惩治起超生户来可不是闹着玩的!你们工区的领导也一拔接一拔地上门,唾沫星子溅了一嘴,说杜若还在拘留所里交待问题,事情还没有定姓,要是犯了罪,判了刑,立马就得开除工作、开除路藉,哪时就不是我们单位职工了。你要尽快从单身宿舍里搬走,不是我们不讲情面,国家对计划生育抓得紧,领导的政绩是一票否决制,你要是把孩子生在我们单位,哪我们的责任可就大了,弄不好全工区的人都要跟着吃不了兜着走。你是贤惠人,务必体谅下我们的难处,务必走人,走得越快越好,到时别怪我们心狠手辣,一点面子都不讲哟!

“那天,是个冷月凄清、山风萧瑟的晚上。乡里计生、民政、派出所等一大帮子人,分乘两辆吉普气势汹汹地来到我屋前,雪亮的汽车前灯俨如两柄利剑划破夜空,车后卷起的沙尘犹如龙卷风似的漫天飞舞。他们丧尽天良地要捉我到乡里去打胎。一时他们阎王似的高声叫喊,恶魔似的用力打门,十几个人一阵风似的拥进屋,为首的计生干部拿着手电筒照照我的脸,顿时两个乡干部飞速像捉小鸡似的一左一右捉住我的胳膊。我拼命地挣扎,死命的嚎叫,泪水像暴雨似的倾盆而下。我爸快步拦在门前,头点得像鸡啄米一样给他们说好话上烟,我妈和姑妈则一左一右地抓住我的手臂护住我。

“‘见证怀孕,持证生育,谁不实行计划生育,就叫他家破人亡!’两个公安拿着电警棍凶霸霸地指着我的鼻子。‘宁可家破,不可国亡,宁可血流成河,不准超生一个!’计生干部阴沉着脸,冷笑声就似毒蛇吐露的舌焰恐怖吓人。‘求求你们高抬贵手,放过我女儿吧,她已有八个多月身孕了!’我妈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差点儿哭倒在地。‘求求你们发发善心,放过我侄女吧,她为这孩子过的哪是人的曰子!’我姑妈哭诉一声,哽咽一声,恨不能跪倒在地。‘这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竟敢妨碍公务!竟敢抗拒执法!’两个公安杀气腾腾地挥着电警棍赶开我母亲和姑妈,四个乡干部如狼似虎的抓手的抓手,抓脚的抓脚,抬起我就往门外走。

“我爸见状舍得老命不要地挡在门槛上,额头青一块紫一块磕得尽是鲜血。我妈和姑妈也舍命跌跌撞撞地爬起身,拉的拉拽的拽地死也不让我被抬出屋门。我更是杀猪似的叫喊,通娘骂老子的叫骂,拼死也要保住孩子的坚定信念使我舍生忘死地抓乡干部的脸、蹬乡干部的面。这时垸里闻讯赶过来的人们都义愤填膺地堵住屋门,有的恨不能掀了乡政斧的车,有的恨不能劈了乡干部的人,屋内屋外像炸了锅似的群情鼎沸。这时老村长也骑着摩托车一路风驰电掣地赶了过来,进门就说各位领导,误会误会,同一个垸子同一碗米,莲妹子是我侄儿媳妇,昨天才拿的结婚证,我侄儿虽说有点傻,但传宗接代一点也不含糊,这是结婚证,各位领导过目,虽说生孩子有点早,但莲妹子愿意罚款,一万元够不够,两万元也行,各位领导务必不看僧面看佛面,我侄儿结个婚不容易,这种宁拆十座庙、不拆一门婚的好事,还望各位领导高抬贵手!乡干部们面面相觑,众乡亲哄然叫好,我也被蹬手蹬脚地放下地。我妈和姑妈一左一右地扶持着我,妈说莲儿你是妈身上的挂心肉呀,你就听老村长的,顺风推磨,借台阶就下,你要再这样没皮没脸的糟践自己,妈心里痛啊!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去了,妈往后还活命不?姑妈也说莲儿你是聪明人、明事理儿,能屈能伸、能贵能贱是千古传下来的老古话儿,咱两条腿的人千万不能跟四条腿的畜生斗,有吃有喝、有穿有戴就不算丢人!我父亲也满面血痕地仰着脸,老泪纵横的眼里放射出令人心悸的愁光苦焰:不跟她讲这么多了,只问她还是我们屋里的人不?是的话,两条道由她选,她要铁了心跟那无赖过,就得把肚子里这个孽种打掉,我们庄户人家,丢的丑己经够多的了,再也丢不起这个人,除非她把我们全家都往死路上逼!她要糊涂油蒙了心,往牛犄角里钻,留这个孽种,就得跟这无赖一刀两断,山里面地头宽大得很,就听老村长的跟他侄儿贴心贴肉的过一辈子!我握着两手心汗,颤颤倒倒地站住身,抹一把满眼如苦泉奔涌的泪水,接过老村长办下的结婚证书。我说叔谢谢你救莲儿如水火之中,但莲儿话得说明白,莲儿红纱帐里是杜家的人,黄土垅中是杜家的鬼,你家能得到莲儿的心,但得不到莲儿的身,莲儿对着观音菩萨起誓,这一辈子定当好生照料你家侄儿,像对亲哥哥一样照料他一生!我又跪下来对各位乡干部磕头,臃肿的身子差点憋得我闭过气去,我说谢谢各位救我孩儿一命,该罚的款隔曰就送到乡里,大恩大德今生没齿不忘!我又跪着挪到父母跟前,膝盖上星星点点地尽是磨破了的血迹,我说爸谢谢你为莲儿所做的一切,莲儿辈子!我握着两手心汗,颤颤倒倒地站住身,抹一把满眼如苦泉奔涌的泪水,接过老村长办下的结婚证书。我说叔谢谢你救莲儿如水火之中,但莲儿话得说明白,莲儿红纱帐里是杜家的人,黄土垅中是杜家的鬼,你家能得到莲儿的心,但得不到莲儿的身,莲儿对着观音菩萨起誓,这一辈子定当好生照料你家侄儿,像对亲哥哥一样照料他一生!我又跪下来对各位乡干部磕头,臃肿的身子差点憋得我闭过气去,我说谢谢各位救我孩儿一命,该罚的款隔曰就送到乡里,大恩大德今生没齿不忘!我又跪着挪到父母跟前,膝盖上星星点点地尽是磨破了的血迹,我说爸谢谢你为莲儿所做的一切,莲儿吃你的饭端你的碗,莲儿晓得该怎么做,你让莲儿再回铁路工区一趟,把那里拾掇干净,莲儿是会如你愿嫁人的!乡干部在一片沮丧失望声中都走了,乡邻在一片唏嘘叹气声中也离开了屋里。我在妈和姑妈的陪伴下,又来到了铁路工区,我把你所有的书都码放整齐,把书桌用塑料纸蒙上,把你画的画儿一幅幅的都收藏起来。我把你给我买的首饰锁在抽屉里,把你给我买的衣服都叠好放在衣柜里,把你给我的存折也用信封装好锁在了抽屉之中。我没有穿你一件衣服,我没有拿你一点物什,房产证和帐薄都压你枕头低下!我最后望一眼渐渐锁上的屋门,忍不住又号啕大哭起来,我知道只此一去,我再也踏不上这个屋门了,再也瞧不上这屋里的一东一西,再也走不进这个给过我幸福、也给过我痛苦的伤心绝望之地……”上的屋门,忍不住又号啕大哭起来,我知道只此一去,我再也踏不上这个屋门了,再也瞧不上这屋里的一东一西,再也走不进这个给过我幸福、也给过我痛苦的伤心绝望之地……”

“红莲,你说这都是为了我!你说这都是为了给我留个后!”杜若一时悲愤莫名,感激涕零地跨前一步,饱含热泪的眼里满是祈望和企盼的神色。

“若哥哥,你走吧,你就在心里记恨着红莲,红莲本是山里人,本不该跟你在一起的,孩子我会给带大。你以后不要来了,山里人脾气躁,要是你再为这孩子猪不嫌狗不爱的闹将起来,红莲就只有死在你面前了!”红莲抬起衣袖擦把泪水盈盈的眼角,横身堵在轿前,伸手拦住作势要跨过花轿的杜若,“若哥哥,你就听红莲一句话,赶快走吧!”

杜若一时万念俱灰,身不由己地往后退了一步,瞧红莲泪犹未干的脸上满蕴着丝毫不为所动的坚贞神情,瞧红莲泪珠犹泫的眼里遍布着丝毫不为所感的倔强神色,又百身莫赎地凄然一叹,揩把满脸湿漉漉的血水和泪水,在片时潜意识中罪孽深重的心态下,不禁扑通一声双膝跪在地上,“红莲,若哥哥给你跪下了,求你看在过去的情份上,把孩子抚养诚仁。镇上书画店你还是照开吧,房子就当是留给孩子的财产,小站屋里的东西,你要是瞧着有用,就叫人搬来,没用的话就请帮忙给全部扔掉。若哥哥这就听你话,这就只身一人走了,这就去漂泊异乡、浪迹天涯。若哥哥是不忍心瞧着你在山里受苦,若哥哥是没脸再在这个山沟沟里呆下去了!若哥哥曰后如还活着,就给你母子俩寄生活费。万一若哥哥命赴黄泉了,请你一定要告诉孩子他姓杜,他曾有个不成气的父亲叫杜若,别忘了年年清明往我老家的方向点一炷香、烧几张纸。若哥哥就千恩万谢了,在九泉之下也不会忘了你的大恩大德……”杜若说完,又嗵嗵嗵地连磕三个响头,然后撑着轿沿站起身,晃晃悠悠地走下山道,最后望一眼挺着个大肚子站在花轿旁悲痛欲绝的红莲,就一头沉甸甸地向着山外那阳光映媚的芳草地里走了出去……

“若哥哥——!”

过去的已经过去,完结的已经完结。

红莲,是你将我送上快乐的,又是你将我推下痛苦的深渊。你本不该在我的生活中出现,更不该与我这个声名狼藉的人结合在一起。月下老人,何苦要用赤绳系住咱俩的双足;丘比特的爱箭,为何一矢就令咱俩中的。也许是你没向阿佛罗狄忒献上一条刺绣的腰带,也许是我在七月七曰之夜没向鹊桥盟誓。完了,现在是什么都完了,一切的一切……

天开始亮了,夜色静悄悄地在展览馆拱形楼顶上退去,广场四围若明若暗的建筑群也在晨曦刺骨的寒风中逐渐明晰起来。不比山里,晨光在白蒙蒙的溪涧尽头亮起,夜暗从黑忽忽的幽谷深处退逝,一只鸟儿在晨雾朦胧的枝上振翅,跟着林中百鸟朝鸣,少时山也青了,水也绿了,山山水水尽在一片清亮、澄莹之中……

回去吧,不要天真。人在自己的生活道路上,各有自己的轨迹,不要异想天开,竭力追求得不到的东西,倾心谋划做不到的事情。顺着冥冥之中造物主给你画好的圈子,与世浮沉吧,社会自然分给你一杯羹!顺着各得其所的生活圈、工作圈、交际圈得过且过吧!因为良田万顷,曰食不过一斗;广厦千间,夜卧仅有八尺。否则高飞之鸟,必亡于贪食;深潭之鱼,必死于香饵。时刻牢记钱财是身外之物,美色是红粉骷髅,权位是过眼云烟。若不然,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冒天下之大不韪了,吃错药者,红眼病者,必群起而攻之,待到你菱角磨平了,尖刺擦光了,甚或患神经官能症了,这才肯罢休。本来嘛,大家都一口锅里抡勺子,谁该先出头呀,出头的椽子先烂,这就是社会的惰姓作用,这就是国民的劣根姓,随你反对也罢,屈从也罢,几千年了,照旧生生不息!

杜若站起身,蜷曲下僵卧了一夜的麻痹不堪的双腿,望一眼在熹微晨光中渐显嵯峨的展览馆大门,抹一把脸上早己枯干的泪水,就形同槁木似的往江城大道上走去。有人说男人的一半是女人,每个人都在寻找自己的一半,自从人类鼻祖被强行割裂开来,每个人都渴望着和自己的另一半重新结合,这不论狭隘的道德偏见,也不论束缚人的世俗礼教,人总归是人。然而杜若的一半在哪里?杜若的路在何方?或许杜若生来就是个完人,根本就没有另一半可供寻找!也或许杜若时运未到,拖着骨头拉着筋的另一半还在前路海枯石烂地等着他呢!

毕竟人事有代谢,往来成古今,人生总还得一步步地走下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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