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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jjwxc`p``p`jjwxc`p`建文元年,四月甲午,京城附近发生了一场地震,震塌房屋数间,死伤者百余。
翌日,建文帝下诏,令百官直言。
诏令的内容很直白,上天降下灾祸,一定是朕这个天子哪里做得不够,大家多给朕提一下意见,朕一定改正。
封建时代,每当发生天灾,诸如日食,地震,洪水等,皇帝都要开展一下批评与自我批评。
不到罪己诏的程度,态度却一定要摆正。
皇帝态度好,百官会视情况上疏,奏明上天降下灾祸,不是皇帝不好,是臣等的过失。
要是皇帝态度不好,那就不好意思了,各科给事中和科道御史,动起笔来绝对能气得人吐血。
建文帝乐于对叔叔下狠手,对朝廷官员却很优待。
诏令一下,满朝文武琢磨了一下,皇帝仁义,自己也必须厚道。私下里商量之后,只有都察院上了几份不痛不痒的奏疏。上疏之前,都察院左、右都御使进行过严格的审核,确定没有任何不妥之处才呈送皇帝。
按理,皇帝自我批评一下,众臣架一下梯子,等皇帝下来,再妥善处理灾后工作,这件事就过去了。不想,远在北平的燕王,病中仍忧心国事关心侄子,派快马送来一分奏疏,在朝中引起了一场不小的波澜。
燕王的用词很客气,表达出的意思却相当的不客气。
上天降下灾祸,必定是对皇帝示警。皇帝不顾念亲亲之情,罗织罪名迫害亲叔叔,周王代王在西南艰苦劳动,湘王一家子都去见了大行皇帝,据闻皇帝还下令纠察岷王、齐王的不法事,问罪的旨意都准备好了,莫非皇帝要把宗亲一网打尽,做个真正的孤家寡人?
奏疏的末尾,燕王还引用了《礼记》中的一段话,用来表达自己的痛心疾首。
何谓人义?父慈,子孝,兄良,弟弟,夫义,妇听,长惠,幼顺,君仁臣忠。
父慈子孝,家之福也。主圣臣贤,国之福也。反之,则必生祸端。
陛下如此对待亲人,是一个圣明君主所为?或陛下只是受到蒙蔽,被朝中奸佞蛊惑?既如此,当诛杀奸佞……
没等奏疏看完,建文帝已是面色铁青。
燕王这封奏疏,简直是指着鼻子骂他不仁不义,无亲无情。对亲人尚且如此,还倡导什么恢复周礼,充什么仁厚之君!
若是建文帝不承认自己冷酷无情,就一定是受奸人蛊惑偏听偏信!
两个字直接甩脸上,昏君!
本来不大的一件事,被燕王这么一搅合,皇帝顿时有些下不来台。
气得耳朵冒烟也不能追究燕王,是他亲自下诏求直言,若因言治罪,才是真正落实昏君的罪名。
建文帝登基以来,顺心的日子不多,不顺心的日子不少。下朝之后,直接摆驾去了谨身殿,他需要冷静一下,顺便三省吾身,他这位四叔,实在是太不好对付。
醒悟之后,建文帝终于意识到放燕王回北平是件多傻缺的事!下定决心,等到洪武帝祭日,燕王进京后立刻动手。
这次,绝对不能再纵虎归山,给自己添堵。
可惜建文帝醒悟得有点晚,叔叔的人生和斗-争-经验比侄子丰富太多,建文帝的算盘注定落空。
不过三日,北平来的第二份奏疏送到。得知朱高炽三兄弟将代替重病的燕王进京祭拜,建文帝呆坐半晌,猛的将桌案上的奏疏全部扫落。
伺候的宦官宫人跪在地上,颤抖着大气不敢出。
魏国公徐辉祖也接到了燕王妃的来信,信中没说别的,只说朱高炽三人五月到京,希望做舅舅的能多照顾一下。
如果信是燕王写的,徐辉祖肯定会置之不理,但信是燕王妃写的,通篇只言亲情不说政-治,徐辉祖再拒绝就显得不近人情。
“大哥,侄子进京,咱们做舅舅的自然要多加照顾。”
比起徐辉祖,徐增寿更倾向燕王。
皇帝登基以来,重腐儒轻武官,那个叫方孝孺的,又领着一帮翰林整天鼓动皇帝恢复周礼,以武功起家的朝中勋贵早已心存不满,遑论同藩王结亲的人家。
人心就是这么奇怪,洪武帝一杀一大片,没人敢抱怨。建文帝极少搞诛连,连八竿子打不着的都要忧心几句。
燕王妃和代王妃都是徐家人,如今代王妃和代王一起在蜀地过苦日子,燕王妃也是成日担心,徐增寿对建文帝的怨气,竹节似的蹭蹭拔高,燕王的奏疏一上,他第一个拍手叫好。
那个成天和腐儒之乎者也的皇帝,早该骂了!
“四弟,此事容我再想想。”
徐辉祖皱眉,徐增寿不满的一拍桌案,“这也要想?大哥也要同皇帝一样不顾亲情?”
“放肆!”徐辉祖怒了,“怎可对陛下出言不逊!”
“啧!”
徐增寿一撇嘴,压根不把徐辉祖的怒气放在眼里。从小一起在泥巴里打滚,在校场上摸爬滚打,在战场上冲锋陷阵,兄弟俩太了解彼此。
徐辉祖不是真的发怒,徐增寿有恃无恐。
“大哥,皇帝同燕王如何,咱们不说。王妃是咱们的亲人,侄子也是。二姐现在过的是什么日子?大姐来信将侄子托付给咱们,咱们要是不管,还算人吗?父亲临终时是如何嘱托咱们的,大哥可还记得?”
话到后来,徐增寿已是眼圈发红。平日里威风八面的左都督,今日在自家兄长面前,竟是语不成声。
徐辉祖沉默了,放在桌案上的拳头猛的攥紧,狠狠的砸下。
砰的一声,红木大案的桌脚竟嵌进了地砖中,足有半寸。
南京城中暗潮汹涌,朱高炽三兄弟也在预定的日子出发,拜别燕王和燕王妃,亲王世子和郡王的仪仗一概免除,带着随行的护卫,轻车简从前往南京。
考虑到朱高炽的身体,燕王下令王府工正,着工匠改造了世子车架,帐房比亲王车架降一等,踏梯,拉车的马匹皆按皇孙制。帐房内门槅,屏风,皆用红漆。褥席,椅靠,坐褥,帷幔,红帘,俱同亲王规制。
为了朱高炽能坐得舒服些,燕王妃亲自查看过车中的一应摆置,加厚了坐褥,去掉了扶手,增加了椅靠,才勉强满意。
按制,郡王无辂,只有普通车架,高度大小都逊于世子车架,同燕王的象辂更是没法比。
朱高煦习惯了骑马,干脆免了车架。朱高燧也不愿同世子一起乘车,打算同二哥一道骑马。
燕王妃拗不过儿子,只得求助燕王。
燕王大手一挥,骑什么马,坐车!压根不给朱高煦和朱高燧上诉申辩的机会。
于是,在世子朱高炽的大车之后,又跟上了郡王的一辆小车。
朱高燧打算光棍到底,硬是不给朱高炽面子,抛弃了舒适的房车,跑去和朱高煦挤面包车。
兄弟三个这样,燕王和燕王妃都是头疼。燕王不得不放出狠话,在家如何暂且不论,到了京城必须拧成一股绳,谁要是敢窝里反,别怪老子用鞭子抽!
洪武帝惯于用鞭子-抽-人,曾当庭-抽-死大臣。燕王继承了老爹的性格爱好,别人家是棍棒底下出孝子,换到老朱家,则是鞭子底下见真章。
燕王放了狠话,兄弟三个全都老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