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这时,刘存玄端来了参汤。现在的常遇春已经难进水米,只能靠喝参汤,注射葡萄糖和盐水维持生命。
常遇春刚喝了两口,噗的一声就全吐出来了,而且连反吐出一些带着黑血丝的胃液。常遇春用手巾抹了抹嘴巴,又喝了好几口,然后又吐了一番,连续几次,好容易将碗中的参汤灌进去一点点。
而就是喝点这一点点山参汤,常遇春几乎是耗尽了所有的力气,全身虚脱一般躺在椅子上,半晌也说不出话来。
一个医护兵拿着针筒给常遇春注射葡萄糖和盐水,在他的手臂上拍打了半天终于才找到一根血管。
常遇春静静地躺在那里,双目半闭,一副神竭力尽的样子让刘浩然看得有些失神,眼睛也不由地开始湿润起来。
当年桃园结义,定远虎头山扯旗,南下滁和,鸡笼山血战,渡江南下,太平山血战,东南争夺战,西征陈友谅,南定方国珍,北伐中原,攻取大都,自己这位义兄哪一次不是冲在最前面,硬是在千军万马中杀出赫赫威名,天下谁知道常十万这员虎将。可是现在,他瘦得只剩下皮包骨了。
刘浩然不由地紧紧地握住常遇春的左手,这只曾经持着兵器前无挡者的手现在瘦得跟鸡爪子没有区别了。
而常遇春由于刚才与刘浩然一番长谈,加上喝参汤的煎熬,精神已经极度疲惫,居然在医护兵还在继续缓慢注射盐水的情况下迷迷糊糊睡过去了。
刘浩然看着那张颧骨全现的脸,不由想起当初接到他病情报告时的情景。刘浩然接连下了几次命令。要求常遇春回南京治疗。可是常遇春回了一封书信,那份不长的书信刘浩然现在还记忆在心。
“陛下,臣出身粗鄙,唯有一身勇力为持,却常怀报国之志。随陛下征战十数年,立下一份薄名,天下不闻我常十万者少矣。而今,漠北大定在即,臣不甘临阵而去。古人曾云,青山何处不埋忠骨,武人能为国为陛下战死沙场,实乃幸事。臣自知时日不多,然大事未定,死不瞑目耳。请陛下成全臣一世英名,不留遗憾。”
刘浩然深知义兄的个性,自己真要是严令他退下来,他也不会违令,只怕在回来的半路上就会自杀,于是便忍泪收回了军令。
待到医护兵注射完,常遇春已经睡熟,刘浩然轻轻放下他的手,悄悄走出房间,然后再轻掩上门,轻声对等候在门口的刘存玄问道。
“存玄,事情都准备好了吗?”
“回禀陛下,都准备妥当了。”
七月二十五日,刘浩然在北京行宫正殿宣读诏书,授予常遇春大明陆军元帅一衔,这样,常遇春从上将跃过上将和大将军衔,成为大明第一位元帅。
刘浩然亲自给身穿元帅军服的常遇春在肩章上扣上朱雀元帅军衔标识,并亲自授予大明最高荣誉勋章-大明金龙勋章,将刻着一只五爪金龙的金质勋章别在了常遇春的左胸口上。
虽然常遇春创造了两项第一,大明第一位元帅,第一枚大明金龙勋章获得者,但是在场的文武官员却高兴不起来,他们脸上强挤着微笑,喉咙里像是堵住了什么东西,只是拼命地鼓掌拍手。
授衔授勋仪式过后,常遇春的精神头越来越差,清醒的时间也越来越少。刘浩然也搬到了旁边的房间,只要常遇春一清醒过来,他就放下手头上的一切事情,赶过去与常遇春说话。
常遇春的思绪很混乱,一会跟刘浩然谈起小的时候,一会谈起自己的母亲,一会谈起自己的儿女,对于此前的战事却是一字未提。
刘浩然静静地坐在旁边,紧紧握着他的左手,总是微笑着倾听常遇春的话语,偶尔出言附和几声。
明历六年八月初六,常遇春开始进入弥留状态,十几位医生束手无措,最后只能站在旁边无计可施。
刘浩然抓住常遇春的左手,眼泪无声地流淌着。几滴泪水滴落在常遇春的手上,他微微一动,又清醒过来了。
他静静地看着刘浩然,嘴唇哆嗦了半天,终于开口道:“陛下,臣此生无憾!”
听到这里,刘浩然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
八月初八,大明第一名将常遇春在大明皇帝刘浩然的陪伴下,走过了人生最后一段路程。
刘浩然将这一噩耗传遍天下,明军将士闻之无不悲痛,北至漠北前哨,南至南海军舰,在接到消息后均将军旗半降,以示对这位名将的哀悼。
刘浩然接着颂布诏书,封常遇春为郡王,谥号忠武,并宣布全国哀悼一个月,举行国葬,而其陵墓选在了合肥刘浩然初定的皇陵旁边。
八月初十,刘浩然亲自扶柩,护送常遇春棺柩南下。根据他的命令,除大明陆海军将士外,新四省、东北诸地男女皆戴孝,面向南以送英灵。
消息传到湖北沔阳,一个正在耕地的农夫听到后,不由放下手里农具,面向北默视了许久,方才徐徐言道:“大丈夫当是如此!”